新安江畔

ahxjw2 · 发表于 2010-10-7 09:55

新安江畔
                                                         安徽郎溪夏建圩
                                       “几夜屯溪桥下梦，断肠春色似扬州”——郁达夫
早些时候，我都是在文献和地图上看到过新安江，它在皖南大地上蜿蜒流动，从山间而来一路向东南，入钱塘江，最终归于大海，延绵约300公里，我心神已经向往了；十年前，与妻一同游览黄山，路经新安江，只看到些江水的影子，便又匆匆赶路了；前不久，带着儿子专程来屯溪一览新安江。
新安江上屯溪老大桥横亘在华山脚下，建于明代嘉靖年间，六墩七孔，一体青砖，苍老而细腻；虽历近500年，看惯了多少航船行人，悲欢离合，仍英姿勃勃，站立桥头，放眼可观“华山雄距，桥影横江”。我们沿阶而下，有一竖碑立于江边，雕刻的是郁达夫一首小诗《屯溪夜泊》：“新安江水碧悠悠，两岸人家散若舟。几夜屯溪桥下梦，断肠春色似扬州。”我钦佩郁达夫敏锐的感知能力，徽州与扬州确实相似。明清时期，扬州是徽商尤其是大盐商聚集的都市，这些不能长久住在家乡的富商在建造住宅园林时，都要模仿着徽州的式样，更有人说：扬州是徽商的“殖民城市”。这样看来，扬州更似徽州了。
我更认为，秋季的新安江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这是个午后，天空晴朗，一碧无垠。我们沿着江堤向东慢行，从江面吹来阵阵凉风，一扫初秋余热。登上揽胜亭，纵目西望，新安江如一条白练，光闪粼粼，晃人双眼。再向远处，水天一体，仿佛从云间来；向东，远山如绘画，将青葱的山影印在江面，偶尔飘来的一朵白云，恰到好处地遮住山头，更增添了山的妩媚；此时，没有春季里的“夹岸杨柳，几处楼台”断肠春色，只有“把盏临江九百转新安奏凯，凭栏纵目二千年屯溪扬帆”的豪放与自信。
新安江沿岸多滩，号称三百六十滩，滩滩风光旖旎，新安江流经屯溪，形成一个大溪滩。此处不仅合宜观景，更造就了特产集聚地——屯溪市。在此江流减缓，形成一个宽大臂弯状的滩涂，屯溪市依靠着臂弯自然延伸发展，四面环山，如在摇篮之中。《休宁县志》载：“孙吴时，毛甘屯兵万户于此，故溪以屯名”。加上周围山区的土特产都在这里屯聚输散，尤其明中期以后，徽商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徽墨和绿茶驰名中外，屯溪的名声愈盛，屯溪遂从山中一个小镇发展成为城市。“屯溪美，屯溪美，一半街巷一半水。”特别是屯溪老街，顺着江岸，深邃而古朴，约一点五公里。我是顺着江畔的胡同进入老街的，这样的街巷有数条，从江边伸入街道，可见原先每条胡同的尽头都是泊船处，就像是数条吸管，将山里的绿茶、石头、油类、中草药材、干货、木料等土特产品输送、屯聚，再由徽商加工出售或长途贩运到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甚至飘洋过海。
老街街面全部用条石铺成，光滑干净，颇有历史感，两旁店面大多是砖木结构建筑，飞檐走翘，多是红木建造；古色古香，布局精巧雅致，错落有致，老字号匾额高挂，妙语佳联，韵味无穷。充分展现了明清时期的建筑特色。老街69号“合记春号”，原先是一个店铺；后在战争年代曾作为“中国共产党皖南特区委员会”联络地点，店商经营活动成为很好的掩护。跟着文字提示，我在“立新巷”深处找到了“戴震纪念馆”。戴震（1724—1777年），屯溪人，家贫，年轻时随父经商，后又曾靠教书为生。40岁前颠沛流离。他是汉学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出身于汉学又超出汉学。他的徽州同乡朱熹提出“存天理，灭人欲”；戴震在500年后对前辈理论进行挑战，戴震认为“人生而有欲、有情、有知，三者，血气心知之自然也”，因此，真正的王道绝不是“以理杀人”，而是体民之情，遂民之欲。100多年后，他的徽州同乡胡适先生评价，“其（戴震）思想之透辟，也是三百年中数一数二的巨人”。戴震是古代儒学史上继朱熹之后的最后一位思想启蒙大师。
在另一个巷口的一面墙壁上，张挂着“坚持科学发展，促进社会和谐”的宣传标语；在它的旁边，一小块竹子上雕刻着“家家防火户户平安”的牌子，年代很久远了；虽一雅一俗，但两者并放在一起十分和谐，蕴涵着深意，体现着时代发展与进步。在这里，现代与传统、开放与保守共存共进，这大概就是徽州文化的精髓吧。
有人说老街是活动着的“清明上河图”，我更觉得是文物的海洋。
店铺大多经营文房四宝、名人字画、土特产品、中草药材和徽州三雕。特殊的商品，增添了经营的文化氛围，老街上没有市场上嘈杂的吆喝声，人人都忙于观赏艺术品。无论大件还是小件，昂贵还是便宜，都物有所值，精巧雅观，令人爱不释手，看一看都是一种文化熏陶和精神享受。“地以人灵，物由人显”，连地方小吃也“沾染”了这种文化气息，汪一挑馄饨店内有一首竹枝词写道：“馄饨卜卜敲，码头担子肩上挑；一文一只价不贵，肉馅新鲜滋味高。”颇具生活而又不失文雅，想来味道更美。
当夜，乘着月色，我们又来到江边，勤劳的人们在石阶上捶洗衣物，相互说笑，搅动了江上明月；再往前，朦胧的月色下，几个钓鱼的蹲坐在江边，都沉默着，江水无语，脉脉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