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性灵派书法

黄山一樵

简述“性灵派书法” □田耕之
　　关于“书宗性灵”创作观提出的背景及策划首届“性灵派”书法原创作品展的动因
　　书法能够表现人的性情、心灵，能够反映书写者的精神风貌和审美情趣，对于一个有基本的书写经验和起码的审美感识的人来说，这是毋庸置疑的。人的性灵千差万别，因而带来了千差万别的书写面貌；书写者在书写过程中非自觉地流露个人的精神气格、神情意态，早已为人们所感识，所以古人从书信往来中深切地感悟到“书疏尺牍，千里面目”，有了“字如其人”，“书为心画”的经典性概括。汉字书写之所以能够发展为一门独特的艺术，很重要的一方面是汉字书写过程非常逼真、非常客观地再现了书写者的书写活动的生存状态和生命情态，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书者的性灵、情性，因而，在具有共性的、普遍意义的书写行为中展现了“这一个”，赋予个体生命存在运动的特殊意义而具有审美价值。我国古代书论受古典诗论、乐论、文论、画论的影响，认识到性灵对于书法艺术的影响及其美学价值，从王僧虔,到虞世南、孙过庭，到苏东坡、黄山谷，以至于清代刘熙载，都深刻认识到并上升到理论的高度阐述了“性灵”的美学特性及其审美价值。

　　但是，由于受社会历史时代的制约和影响，数千年的书法为着实用服务的，实用功能占据主导位置。尽管“性灵”之于书法早已为人们所感悟，但却没有进入“自觉表现”的轨道。这是因为，在实用而书的历史时期也不可能有性灵表现的自觉——尽管人们已经感悟并深刻理会到。张旭、怀素借酒生情，抒情达性；杨凝式、米芾自作佯狂，表露心性；徐渭以宣泄心中块垒，放浪形骸。我们从他们的书迹中看到了他们性情表现得是那么强烈，那么淋漓尽致，事实上，他们或是逃避现实，寄情山水；或是遁入空门，皈依佛道。时人谓之“颠狂”，时世为所不容。在“存天理，灭人性”，压抑个性、泯灭人性的大一统封建社会里，他们只是寄情于书，并非有性灵表现的自觉。

　　然而，现代社会却是一个十分注重人的意识觉醒，十分注重追求个性、张扬个性的新时代。书法也随着书写工具的改变，实用目的改变而成为纯粹的艺术形式。特别是“文革”结束至今30年，古老的书法艺术焕发生机，群众性书法热一浪高过一浪，书法创作队伍日益向专业化方向发展。应该说，书法竞赛、书法展览、以及出版、传媒等形式推动着书法发展态势的“繁荣”；同时也应该看到事物的另一面：仅限于技法层面的竞赛和“形式至上”的展览多如牛毛，让人感到这是历史上书法运动最为“浮躁”的时代特征。甚至展览已经异化为功利性的手段和目的。“为展览而展览”，“为钞票而创作”，“跟着市场感觉走”的创作观，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存在，而且带来了当代书法创作模式化、单一化、重复化、做作化的倾向。艺术家的社会角色定位形成“错位”，匆匆忙忙地充当自己“产品”的“推销员”。书法的本质在异化，传统书法中蕴涵的人文精神在失落。

　　有鉴于此，南京随园书社同仁经过几年的反复酝酿、冷静思考后，在晚明文学革新派——公安派提出的“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鲜明艺术创作主张，以及袁枚“性灵说”创作观的启发下，提出了“书宗性灵”的书法创作观。其内涵是：①强调书法因在汉字书写中能够表现人的“性灵”而具有的独立的审美价值，主张书法以表现人的情性、性灵为手段、为目的，努力表现汉字书写之美和诗意的内质，反对抛弃汉字书写的创作倾向；②强调晚明文学“公安派”和清代袁枚“性灵说”对当代书法艺术观的启迪和借鉴意义，主张书法要“独抒性灵，不拘格套”，“我手写我口”，“我手写我心”，反对模式化、重复化、单一化、做作化的创作倾向；③强调书法之“法”在变化发展，书法必须以功力为奠基，主张书法创作要表现自我艺术个性的面目，讲求原创和独创；④强调书家创作要自觉远离市场化、商品化的干扰，主张建立和完善市场中介服务体系，维护书家创作权、收益权等合法权益。

　　当今书坛流派纷呈，是书法艺术走向繁荣复兴的征兆。从历史上看，一个流派的形成包括两个方面的因素：一是有个性风貌突出的代表书家及其创作风格相近的书家群；二是有共同的艺术创作观念、艺术理念和艺术追求。从作品因素看，“性灵派”书法尚未真正具有“派”的特征。但是，我们所倡导的“性灵派”书法旨在注重“观念”的认同，它指的是一种创作观念、创作目的、创作手段，属于书法创作的批评概念，而不是书法的创作模式和书法审美风格概念。它强调的是书法作品的“原创”，即书家在“书宗性灵”艺术观指导下，以扎实的传统功底、学养和文化底蕴为支撑，以诗意为内质，以性情为驱动创作的作品。因而它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其真正意义是针对书坛时弊传递一个信息：艺术创作不能有模式和框架；摹拟古人、模仿他人、重复自己，毕竟不是艺术创造；刻意做作、玩弄技巧、矫情伪饰，不是真情性、真性灵的表现。那些自以为是“原创”，而无功力、无情性、无蕴涵的“书写”，也与“性灵派”书法无缘。同时，也提醒当代书法家将创作作为寄寓情性的方式和修人格的手段，戒除浮躁心态，摒弃急功近利心理，潜心于艺术创作，做一名精神产品的创造者，而不是产品的“推销员”。只有远离市场干扰，才能作不负时代使命的艺术追求。因此，“性灵派”书法的提倡实是具有一种观念导向的意义。

　　关于“性灵派”书法的创作

　　人之性灵，与生俱来，喜怒哀乐，各不相同。“性灵派”书法创作既无固定模式和框架，也无定型的风格可言，正如人的情性不可以模式限定一样。但是，“性灵派”书法有其创作原则：即尊重规律，随其性情，发自灵府，自然真率，通情达理。

　　第一：取法要高。“性灵派”书法是对传统文人书法的继承和发展。它以“清（尚清去浊）、正（尚正去邪）、文（尚文去野）、雅（尚雅去俗）”为审美取向。它的取法对象是历史上经过文人“雅化”了的书法形态和“提炼”过的书学思想。当然　也不排斥对民间书迹的兼收并蓄，包括对粗糙书迹的改造和“雅化”。讲求在对法度的理解继承和艺术创作规律的把握的前提下，把笔墨功力作为走向性灵表现的基石，做到“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第二：个性要强。书家创作的作品应不是“跟风”的雷同，不是古人法帖的“复制”，更不是对他人风貌的抄袭、攫取和亦步亦趋的“克隆”。“个性风貌”是属于自我的，而且是胚胎于传统的新的“生命体”。是“艺术的个性”，而不是任笔为体、聚墨成形的随意涂抹。

　　第三：诗意要浓。“性灵派”书法十分注重创作内容的选择，诗意是书法之魂。笔墨形式服从性灵的表现，富有诗意的内质。努力做到书法线条结构与诗文的韵律达到和谐一致。时代书家不应该成为“抄书匠”，而应该用“审美的眼睛”去挖出书法形式背后深蕴的内涵。

　　第四：意态要活。“性灵派”书法创作讲求“趣”的追求，“趣”是意趣，是即兴的、随机的，非刻意做作的真率自然。提倡书家即兴发挥创作“原创性”作品，捕捉瞬间即逝的审美感受和心理历程,表现书家“即时”的生存状态和生命情态，鲜活的才是最有生命的，那些机械重复式的书写与“原创”是不搭界的。

　　第五：情韵要深。艺术创作离开了情性的驱动、意兴的灌注，必定是苍白无力、枯燥乏味的。“性灵派”书法创作提倡有感而发，“有动于心而书之”，书家除了关注古代法帖和出土文物外，更应该关注生活、关注自然，积累体验、孕育感受，化为汉字书写的性灵表现与诗意追求，“超以象外，得其寰中”，创造出富有情性意兴、有生命神采、有灵性血肉的艺术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