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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 春 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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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勋章原创先锋奖起早贪黑奖

发表于 2012-3-30 12: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皖东公公 于 2012-3-30 20:0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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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       春    宵



上· 雨潇潇,风似剪,天乌蒙。

下午放学,饥肠辘辘。同学盛情,我迫不及待跟他走了。

大地返青,万物苏醒,翠柳摇曳,绿波荡漾。却引不起我丝毫春意。

惊蛰过后,牛鬼蛇神纷纷出洞闹春了。这季节,这天气阴气上升,外出人不经意就瘸了腿,歪了颈子,斜了嘴,老人说是阴风打的,神汉巫婆满村子乱窜。每到春季,家长就不许我出门。今儿例外:张二春相邀。他哥张大春婚礼刚结束,剩菜多,倒了喂猪可惜。

小路泥泞,行人欲断魂。张二春却诗情迸发:

“啊,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说着,就扭头看着我,脸上飘过一丝儿佞笑。

东风拂面,细雨飘零。我躲他伞下、藏他身后,冷的瑟瑟发抖,吃力地摞动着碎步。

“岂止春眠不觉晓?不是闹铃按时打鸣,四季我都不觉晓。”我附和着。

“你懂个鸟!春上跟那三季不同……”他笑里潜藏着神秘,话里隐含着什么,不可告人了。

饥饿和婚宴剩下的鸡鸭鱼肉刺激着,就不觉加快了脚步。

过了一片坟地,张二春家庄子横亘在眼前:密匝的嫩绿里显现着一排排土坯墙茅草屋。每家每户的土墙上,都挖了若干个高矮不等,只能探出脑袋的圆洞。这种能透气,半透光,鸡猫狗种可随时出入的墙洞,当地人叫作窗洞。

张二春家四间茅屋。东西两头是房,两间堂屋敞开,客厅、厨房和张二春的床铺都安在这里。

堂屋阴森。房梁、屋椽、芦席被烟熏得墨黑,仿佛踏进一口黑漆涂刷的大棺材。香案上方一幅大红“囍”字冲淡了我心头的压抑。“囍”子一侧贴着钟馗捉鬼年画:钟馗龇牙咧嘴,怒发冲冠,钢刀嚯嚯,一手还捏着一具披头散发、气息奄奄、遍体是伤、鲜血淋淋的魔鬼,又增添了我几分恐怖;另一侧贴着熏得发黑的“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最高指示。“指示”的年代已是过去时,但驱走了我迷信心理的阴霾,感受到了现在进行时的唯物与阳刚。

家里来客,新婚嫂子提前掌灯。新娘从里间走出,大红夹袄,丰姿冶丽,灯光映照,越发水媚。我眼睛一亮:嫂子花信年华,雍容雅步,清眸流盼,姿色天然,简直燕妒莺惭,寥若晨星。

“你真福气!”我捣捣张二春,凑他耳旁赞许着。

“我哥老婆,我福气啥?”他眼珠晶亮,贼似的在嫂子身上快速掠过。

墙洞袭来一阵寒风,灯火熄灭,嫂子又划火点燃。划火的刹那,嫂子紧身的夹袄里乳峰在弹动,风娇水媚。张二春很麻利,抓起棉衣就堵住了床头边墙洞。

菜很丰盛,八仙桌上碗碟重叠架起。初中三年我还是第一次喝酒。我快速尝遍每一道菜,盘盘有酒味,拼盘菜居多:鸡翅、鸭颈、鹅脑袋拼一盘;猪蹄爪、猪排骨,还有少量的猪肝、猪大肠凑一碟……我不计较这些。在家时,这种合并同类项式的剩菜拼盘也常有。唯独那盘大蒜炒猪腰是新菜。新娘随手拖到丈夫面前:“吃!”秋水漪涟,百媚丛生。张二春瞟了瞟哥嫂,就给我夹菜、斟酒。他父母很热情,劝我跟在家一样,尽情尽兴莫拘束。一瓶酒将尽,我不想再喝。张二春看看我,又看看墙上的画:“没见过啊?我们村家家都有这画,辟邪的。”我眼光从钟馗手里移到了桌上:大蒜炒猪腰已露出碟底。“汤也补养。”嫂子端起那只盘子,汤汤水水一同倒进丈夫饭碗里。张二春看着我,嘿嘿一笑:“酒没喝好,菜不对味,饭得吃饱啊!”

我脚朝东头朝西躺下。床头紧挨著被堵上的那个窗洞。黑色棉衣散发出潮湿的骚腥味。拔了它,灌进凉风会感冒。骚腥就骚腥吧,便面朝南侧身睡去。

张二春很另类,光着身子睡,要我也那样,说和衣睡觉滚坏了毛衣可惜。我说,光屁股睡难过。两个同性光身裸体在一床,比两个不同性别的同床共眠更戳眼。

不一会,房东头响起了张二春父母的鼾声,俩老人进入了梦乡;头这边,新房的八字梁上,传来架子床的吱呀声和女人的阵阵轻吟。吟声缱绻缠绵,似幼儿哺乳消解饥渴发出的欣慰般的哼呀,又似沉湎于痛苦的煎熬之中……宛若一支春宵交响曲在堂屋回荡,绕梁不绝。

“猪腰子得劲了!”脚那头,张二春嘀咕着:“睡觉也不让人安分。”放学路上他感慨万端和那奸佞的一笑,似乎不是他的感受?他蹬蹬我,“你别管,睡觉。”他侧身的刹那,我感觉,一只猪蹄子似的硬梆梆的肉体碰了我。长我两岁的他,已过了束发年段。

新房的春宵曲,火一样激烈,水一样潺潺。张二春直埋怨:“只顾自个儿挖洞,不问人家感受……”那瓮声瓮气声,他已蒙头盖脸钻进被窝了,倒有点儿“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意味。



下· 小雨渐止。一缕月光没精打采,和着徐徐清风,从棉衣缝隙中塞进窗洞。夹着翠绿的馨香、柔嫩的湿润。

农村的夜晚别样情调:远处狗吠,近处猫叫;池塘里蛙声阵阵,笼中的鸡儿叽叽喳喳,卿卿我我……

家织布缝制的被子粗糙、厚重,盖在身上像裹着一层铠甲。我突悟,为什么张二春爱光着身子睡,身子痒痒,无需伸手去挠,猪擦痒那样扭动几下,便能去屑解痒、舒筋活络。

我第一次在农村过夜,一切都感新鲜,久难入眠。熄灭了灯,眼前一片黑暗。钟馗捉鬼场景又不自觉地浮现眼前:捉住鬼后如何料理?入土深埋?还是跟猎人一样,剥皮、烤熟,下酒充饥……我唯物,不信鬼神;若没有鬼,他们村为何家家都贴这画辟邪?哦,想起来了,张二春说过,村里两家新娘嫁来第二天就疯了:一个上吊、一个跳河寻死。送往医院,诊断是精神病发作。两家都无这类遗传史,精神病从何而来?好端端的姑娘嫁到婆家怎么说疯就疯了呢?而大夫解释的有板有眼:不是精神病,怎会自尽?最后,巫婆神汉强强联手、协同驱魔:烧纸敬香,贴符祷告,鸡血喷洒,才铲除病根。课堂上,老师说,这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好像他也半信半疑,骑墙不定。我唯物,索性不信。不信则无;信了,今晚就很难春宵一刻了。

新房响声依旧。张二春辗转反侧,我稀里糊涂地合上了眼。

呜——旋风骤起。嗖嗖寒风幽灵般地从床边的墙洞灌入,堵着的棉衣呼地飞出,盖在我脸上。我下意识地感到鬼进屋了,一头钻进被窝。妖风在堂屋盘旋,在我被子上舞动。我轻轻地推推被子:僵尸一样沉;想张嘴喊叫,喉咙发不出音。我用力蹬着张二春,只要他答应,我就壮了胆。我两脚紧抵着他脸,毫无反应。他蜷缩一团,浑身颤栗,硬邦邦的猪蹄爪儿已不见了影儿。妖风一阵紧似一阵。新房那头死一样寂静;房东头的鼾声也熄灭;鸡毛狗种的吠鸣瞬间消失,屋外噤若寒蝉。被窝里,我汗毛竖立,冷汗如雨,索索发抖:今晚死定了——我遇着鬼了。

古人说,世间万物都是平衡的。有阳必有阴,有鬼有神,才会有钟馗捉鬼,巫婆神汉驱邪。什么信则有,不信则无!天下有鬼,鬼就在我身边。我信了!

我快速思索着:是钟馗斩鬼闹出的动静,还是它渎职,撒手不问,鬼乘机而入,调情新娘,而摸错了床头,误附了我身?我又于心不忍了:他嫂子明眸善睐,朗目疏眉,丰容盛鬋。若被鬼侵占岂不可惜……都这个时候了,我竟有心思悲天悯人!

本就不该来他家。我埋怨自己太好吃,随叫随到。他家屋暗的像棺材,跟门前的坟茔遥相呼应,阴气浓盛,弥望着鬼气。头大的窗洞,阳光透不进,阴风进得来。连堵洞的棉衣都是黑的,阴气能不上升,鬼儿能不招来?我默默呼喊着,语无伦次地求救着:钟馗爷爷,快伸手拉兄弟一把,我是无辜的……

妖风持续,鬼附我身,喘气都困难。张二春毫无知觉,死一样安详。我孤立无援,诚惶诚恐……

也不知过了多久。狗叫,鸡鸣,仿佛听得见人声了。我战战兢兢掀开被子,露出闷了一宿的,汗淋淋的脑袋:天早放亮。堂屋一男一女正忙着画符、扎纸钱……

蓝天白云,地青水绿,细风拂面,鸟儿欢歌。春天的早晨,景色如画。

昨晚的惊恐我早忘却。回校路上,张二春倒霉瞌冲,低头不语,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拖着疲惫,跌跌撞撞。来时的激情荡然无存。昨夜,他比我并不轻松,心照不宣而已。我只是一夜惊恐,以后绝不会重滔覆辙,再踏进棺材喝酒、过夜。

“春宵一刻值千金啦!昨晚睡得好吧?”我学着他来时的腔调问道。

“春闹鬼,鬼闹人……”说着,又垂下脑袋,高一脚低一脚,吃力地举着碎步儿……





                        作于 2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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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水天才奖活动参与奖帅哥勋章起早贪黑奖爱心天使奖

发表于 2012-4-1 20:1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在哪,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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