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青古道,始建于隋朝,是当地郡守征调民众开辟的通往安徽沿江、中原的战略要道。由皖南徽州府城至青阳县。出歙县北门,西北行,过万年桥,经富堨镇至许村;由许村北上,经五猖庙、茅舍、茶坦至箬岭关;过箬岭,入太平县境,至上岭脚,经谭家桥、感样里、迄溪、马兰地、三口至仙源;西行至甘棠,转向西北,经秧溪河至广阳,广阳北上直通青阳县城。 老驴们把徒步这样的古道称为“逛”,而作为处驴的我来说,对于此趟徒步,则充满新奇。早上五点半从县城出发,车行至歙县许村,一个非典型江南古村落。村中星罗散布着牌坊、门楼、风雨桥,祠堂,独立存在,造型倒也精巧,但不成规模。村里出过的进士宰相颇多,直至近代,博士院士也是能叫上几个。男人们把求取的功名刻起来,女人们把守住的贞洁刻起来,皇恩浩荡刻起来,甚至村里出了百岁老人也要刻起来,牌坊就是写在石头上的徽州凝固的历史。细雨从青瓦上丝丝漏进人家堂屋的石板上,奶奶闲情自若地抽着旱烟,人们三三俩俩围在家里剥黄豆,村庄弥散着古老而世俗的气息。导游是个退休教师,村中许家的后代,张飞眉,身形瘦矍,走起路来两脚带风,称我们为“客人们”,讲解的时候由不得你三心二意,他讲这个村子的历史,这个家族的历史,娓娓道来,眉飞色舞,眼里手势里带出来的自豪使你很自然地能感受到老人其实就是历史的一部分,他为外人能够过来了解这里而自豪,为生在这个家族而自豪,与其是在做一份工作,不如说他是在把一个徽州古村落的文化精髓散播出去,他与这些景观融为了一体。 我们离开的时候,老人走出来跟我们道别,不住地说“客人们再来”,顿生暖意。 车子在狭窄的村道上逶迤,半小时后到达茅舍村,我们的整理好背包,驴行开始。青石板道光滑平坦,向雾的尽头延伸。起初有较为集中的村舍,接着便是大片竹林,期间星点着一片片低矮的白菊,作为村民家产,被围起来“圈养”。紫色小花粉红色小花隐在草丛里 不经意间就探个头打个照面。山野岚起,竹木朦胧可见,视野渐渐逼仄,有人唱起山歌,有人拉起家常,二十几人的队伍在山间雀跃,把四千多级石阶一步步踩在脚底。 白云深处,人家星罗,村妇朝我们微笑,问我们从哪儿来,喇叭花兀自开放,大黄狗倒是乖巧,也没见叫唤。雾越聚越多,刚才还能看见的景致,一眨眼功夫已是云山云海。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汗没收干,又淋了雨,头发上衣服上,也已分不清是汗是雨。 山顶,小憩,有破败的石头堆砌的类似庙宇的建筑,还有石墙,作为一个标志,亲历着当年往来不绝的官商平民运输着历代的社稷与营生,也亲历着而今的寥寥,作为古迹标进地图里任人凭瞻。 下山的道路全是下坡,云越积越厚,近在咫尺,青石板越来越滑,步伐小心翼翼,像是要呵护起一个精致的旧梦。云中漫步,似梦似幻,心事都要小心地藏起来,不惊扰这一川山水。我们就在这一脚一脚中,实现着与古人的时空叠合。许多年前,你是卖茶的男子,把养家糊口放在心里,一去三五载,青石板上只留下肩挑的消瘦背影;许多年前,你是守望的女子,把相夫教子作为信仰,寒来暑又去,青石板上只留下是过客不是伊人的哀婉。 驴们相互称呼都用网名,这是真实身份之外的一个爱好集合体。因为陌生,所以亲近;因为环境的不可知,所以相互关爱。兄弟的迷彩外套,宝爷的关照,分享给我们的肉、提子和大饼,那些开怀的对话,都是明亮的小温暖。尽管有蚂蝗爬上裤子爬进大腿,也可以一笑了之,就当献了次血。 身体逍遥精神困顿,身体劳累精神释放,二者之间如果能通过行走达到平衡的话,也不失为一得。 是为纪念处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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