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10年下半年至今年年初所写的一个有关徽州的系列。也会随着日子的延伸,会补充上更多的感触。系列中蕴涵着作者的见闻、磨砺和思考,更多的是以一种静静的心态去记录。历史缘于记录。能够做一个真正的记录者,夫复何求哉!
1.古巷
斑驳的两面高墙,围成一条窄小幽长的古巷,也围成了许许多多的故事。完整的,或零碎的;凄婉的,或美丽的;动人的,或残忍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故事就开始上演了,也许一直延续到今天,永远也没有停歇过——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不同的月光,不同的落叶,到头来却改不了一样的结局。
一块青石头的硬度,能够抵御锋利钎凿敲击,却经不住长年的流水和一双双肉长的脚脚下的鞋的摩搓。光滑,光溜,触摸的手感十分舒服。岁月让这些冰凉的石块变成了少女一样滋润的肌肤。
不知那一个朝代的那一个祖先把一块块青石安置在了高墙围成的巷弄里,几百年来,人们像韭菜一样一茬接一茬地上面走着,也不知是那一个雨天晴天,石板表面上最后一丝锋利,在割破一双脚丫流出鲜血之后,也被脚板搓得平整起来,从此青石板选择与人类和谐共处。
此时原本的白墙黛瓦也就上了年纪长了斑纹,鲜亮的色泽转成阴暗,这样的变化竟然不着一丝痕迹。甚至让你觉得昨天古巷还是年青的,只是一夜之隔便恍如白了头的伍子胥一样。当这一切都完成的时候,抬过石头砌过墙的一茬人早已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们相约着走进与村庄一山之隔的另一处埋在泥土里的房子里去。在那里他们的灵魂依旧扛的扛抬的抬,砌一面新墙建一条新巷。庄稼人,手艺人,习惯了,怎么歇得下呀。可怎么的他们也就歇下了。歇不下的是他们的继任者:新一茬的韭菜。
与父辈一样,他们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创新,一样砌着青砖黛瓦马头墙,一样围成青石板的巷道。一个村庄在他们的手中得到了延伸,扩展。在一座座新的宅院里,婴儿新鲜的啼哭一刻也没有停止,因为每一条古巷都是母体连接幼儿的脐带。
古巷伸向哪,故事就伸向哪;小巷通向了石桥下的石潭,故事也通向了石潭。那是一个死亡的故事,两个出了轨的男女在奸情暴露之后,女的骑了木驴,男的绑了石头沉了潭……一种野蛮在历经数百年之后,还能成为恐吓孩子的谶语:别哭!再哭,看把石井里的鬼魂哭醒了,爬出来把你给背去!
野蛮规范着秩序的同时,一种被那个时代过份追捧的荣耀以另外一种方式,帮助统治着禁锢青草般鲜活的思想。横竖交错的古巷上骑着好几座牌坊,表旌忠孝节义。上面的圣旨恩荣代表着当时的最高统治者的态度,级别之高当真无可比拟。是而《新安家族》一剧中,得到皇上下旨修缮一新准备庆祝的汪家义字牌坊,被皇上的另一道圣旨拉倒之后,那份凄惨和苦楚,岂是三两句话说得清楚明白的?
在古巷面前,每一个人都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也许,古巷生厌了一个人、一群人、一个时代的人的表演。古巷喜欢原生态的品质,不加矫饰,不用掩盖。于是,人类变换着模样粉墨登场。于是,古巷见证着越来越多的故事……或真或假,亦真亦假。任谁也别想说明白。
终于有一天,我的脚印踩踏在了古巷的青石板上。我不会妄图用审视的眼光去揭开属于古巷记忆中的所有故事,我只想用我的脚去踩踏新的更多的故事……
“上国栖迟岁欲终,此情多寄寂寥中。钟传半夜旅人馆,鸦叫一声疏树风。古巷月高山色静,寒芜霜落灞原空。今来唯问心期事,独望青云路未通。”独自吟诵处,樵夫担柴而过,一缕晨光探进身来,空气中好多好多的尘粒欢呼跳跃着,充满了青春和希望。人,一下子也跟着轻松起来。
江伟民写于2010年12月4日七村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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