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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心中抹不去的情,思不完的歙县桥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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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30 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自由 于 2016-8-30 17:07 编辑

故    乡   情
作者:李可贵

     我的故乡桥亭山,土壤肥沃,物产丰富,风景秀美,形乃天然造就,诚非人力所能建设。这里山水俱佳,是块得天独厚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因为村之后有山,山之半有亭,村之麓有桥,故名桥亭山(雅名桥川,解放初至合作化时曾用名凤逸村)。桥亭山属歙南小川乡,离县城百把里。从小川乡驻地沿小河进源八里便是临家坞。桥亭山就在那座高高的彭泽尖(在临家坞北面)南面的山腰上,一路上山青石板古道。我小时候到临家坞上高小时,我和我的小伙伴放学回家时,常常一边走一边数台阶。可是数了一遍又一遍,因为有的台阶似是而非,始终没有数清楚有多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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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故乡肯定比不上北京的车水马龙,也比不上上海南京路上的灯红酒绿,它既没有泰山那样峰峦雄伟,也没有香山那样枫叶似火,但我的故乡有朴实的人民,有美丽的风光。一年四季山青水秀,鸟语花香,文化灿烂,诗礼传家,融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为一体,被人誉为“高山出贵子,桥川文化村”。四百多年来,这里曾经涌现出不少出类拔萃的人物。播迁始祖李文化,“钓璜际遇”李良恒,打虎英雄李啟明,乡饮介宾李定璋,“恩赐副贡”李元奂,勅授登仕郎、原任热河道库厅兼承德府刑厅、继任饶阳县正堂李兆禄,岁进士、候选教谕李执之、李则玉,现代首届国医大师李济仁,他们都是其中杰出的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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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故乡历史悠久,环境优美,山青水秀,层峦叠嶂,那《桥川名胜诗》的盛景和与之相伴的传奇故事及民间趣闻,几百年以来一直是我们生活在这一方土地上的村民津津乐道的荣耀和骄傲。桥亭山处处是历史,件件是故事,到处突显着天地自然的灵气和神韵,镌刻着我们先祖在这块熟悉的土地上辛勤劳作,自强不息,遵循自然,改造自然的自信、勇气和足迹。几百年来山上男耕女织、田间地头辛勤劳作、瓜果蔬菜香淳味鲜、灯笼柿子挂满枝头。村民扶老爱幼、子孙孝贤、纯朴民风、致真致善、自给自足、快乐神仙。我们的历史文化和民俗习惯丰富多彩,数不胜数。
      桥亭山村之住宅建在罗汉献脐中,自然景观优美,四季气候宜人。桥亭山背倚来龙,面对案山、朝山,周边有葱翠欲滴的山林、清澈见底的溪流、幽雅恬静的环境、清新甘美的空气。村后倚有彭泽尖,独自矗立直插天空,游人缓行如踏云烟。村西有仙人跑马形,如云气重迭而出。西山头下为牧童牧畜之处,牧童乐则吹笛,音韵长远,北山降后常有里人采樵,时有樵歌之声。古诗云:西山牧笛韵悠扬,北降樵歌引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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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童年就在桥亭山度过。在故乡的土地上,印下了我无数的脚印。小时候我们在李氏祖庙门前的老屋坦,男童賽跑女孩踢毽、挖坑弹球划线“建房”,还有的孩童弹弓打鸟、上房摸雀,天性纯朴自然。在故乡的草丛里我捉过蚱蜢,在那沉重的锄头上留着我的手印。我吃过我自家菜园地里种的粮食和蔬菜。故乡的土是香的,故乡的粮食更是香的。我记忆中的故乡,就是这样风和日丽、和谐自然,处处显露着灵气,处处洋溢着神韵,让人如痴如醉!
      春天来了,春天像小姑娘一样花枝招展,笑着,走着。当燕子飞回来的时候,这里的山景特别迷人,有数不清的野花,红色的、黄色的、粉红的……会让你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小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花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的歌唱,十分地悦耳动听。东风吹起的时候,土壤的香气便在山坡上飘扬。小溪浅浅地流过,奏出一种欢乐的乐曲。天空清亮透明,劳动的声音从这头响到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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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日里,太阳闪耀着柔和的光芒,铺洒在故乡的土地上,大人和孩子们都早早的起来,做家务,做功课。小孩子们三五成群的在青石板上嬉戏打闹,捉迷藏,做房子,玩得不亦乐乎,常常忘记了回家。傍晚时分,母亲们喊他们回去吃饭,他们这才匆匆忙忙往家里跑,并相约着“明天接着玩”。在那一刻母亲们不由地嘴角上扬,然后深深吸一口这混着青草芬芳的空气,无奈地走在孩子们身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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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夏天,当蝉高歌时,到处都长满了草莓。有草本的,也有木本的。贪吃的孩子,顾不上擦草莓上的泥土摘了就吃,吃了一个又一个。耳畔还有知了在歌唱,风吹树叶“沙沙”的响,还有人们的欢声笑语,多种声音交融在一起,听起来就似一曲和谐的交响乐。
     晚饭过后,好多人都在门口坦上乘凉。一副铺板,用两条板凳搭起来,上放一张凉席,躺在凉席上,冰凉的清风夹杂着村外野花的清香迎面扑来。仰起头,满天星斗,一勾新月在云彩的追嬉下,时隐时现,明亮了又暗淡,如梦幻般浮动。时有飞机在天空掠过,闪耀着红绿光点,与星星遥相呼应。幸运的话,还能看到流星。大人们闲聊,唠家常,谈心事,天南海北无所不谈;孩子们有的缠着大人讲故事,有的又在互相嬉戏打闹。因为我们全村大都同姓,是本家。大家年纪虽然相仿,但论起辈份来,却有大有小。然而我们是朋友,即使偶而吵闹起来,打了公公,一村的老老小小,也决没有一个会想出“犯上”这个词来。真是好一幅农家乐画卷。夜渐渐深了,凉爽的风轻轻地吹着,人们都睡了(大都回屋去睡,也有少数人就在坦上睡到天亮),故乡也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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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乡亲望着自己的丰收成果,脸上露出了喜悦、满意的笑容。粮食晒在场上,麻雀吃厌了,这里那里到处飞。当秋风送爽时,山上那一棵棵大柿树,树枝上挂满了红灯笼,红得多么好看。古今多少诗人画家都称赞枫叶的颜色,而比起柿树来,那枫叶不知要逊色多少呢?
当大雪纷飞时,这山上特别幽静,雪姑娘给大山穿上了厚厚的棉袄。家家门口的屋檐下挂满了凉灯(外地人叫它冰挂),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漂亮极了!小孩子们打雪仗,堆雪人,手冻红了,可心里挺高兴的。如遇雨雪天气,便是我们村里大人说书的好机会。《西游记》、《三国演义》、《风神榜》、《薛仁贵征东》,一套一套的,说的神乎其神,听的津津有味。
     放飏灯(传说飏灯是诸葛亮所创,所以又叫孔明灯。)是桥亭山人喜欢开展的活动之一。大雪过后,漫山遍野积上厚雪(放飏灯极易引发火灾,必须在遍地积有厚雪的情况下才能放飞),村里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有的筹集材料:纸张、面粉、松明、棉花、猪油、鞭炮等;有的制作:打桨糊、糊纸、截剪,用竹篾、铁丝扎飏灯箍,组装。大家齐心协力忙个大半天,飏灯做成,到碾屋坦去放!老老小小几十人前往观看助兴,一派喜气洋洋景象。放飏灯时先把坦上的积雪扫到边上,再由几个高个子围成一个圈,把飏灯抬着撑开,技术人员先把松明、棉花砍猪油扎在飏灯箍中间点燃,然后在飏灯箍下面吊适量的小鞭炮、单炮(双响不能用),用纸煤扎在小鞭炮、单炮的引线上。而后点燃纸煤。点火时必须小心翼翼,否则明火碰到了鞭炮引线,或是烧着了飏灯那就会前功尽弃。当飏灯内部充满了热气,飏灯摇摇欲升时,总指挥一声令下;“预备——放!”扶飏灯的人同时放手,飏灯缓缓上升,人们一阵又一阵地欢呼:“飏灯高高起啊,啊!啊!——”。瞬时,全村响起潮水般欢呼声。当飏灯上升到一定高度,挂在飏灯箍下边的鞭炮点燃,“劈劈拍啦,嘭!”随着响声,鞭炮纸屑,还有扎在单炮四周的符牌,天女散花般纷纷落下。此时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听得见,也看得见,观众“啊!啊!——”的欢呼声再一次掀起高潮。随着飏灯的远去,以至无影无踪,观众才渐渐散去。有时飏灯落得不远,十里范围之内,还有一些不怕吃苦的小伙子抢着要去把飏灯赶回来再重新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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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故乡,虽然她默默无闻,可是谁不说她美呢?我离开故乡多年,故乡的情景却是念念不忘。不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故乡那蔚蓝透明的天,不会忘记那郁郁葱葱的山,不会忘记那朴实勤劳的老乡……太多,太多了。我爱家乡的一草一木,更爱家乡的父老乡亲。我到过大江南北,到过上海、北京,可还是觉得故乡最难忘……自从调到县城工作,离家远了,但一旦假期,我总要回家。退休之后,全家进城,自己年岁渐长,但一年一度带着子孙回老家祭祖探亲总是雷打不动的。每次回家,走在故乡的石板路上,静静地看着四周的景物,仿佛在这里我能采摘到快乐,在这里我会忘记一切的不愉快。
      我每返故乡,从临家坞出村,便要走过一座古石桥。那石桥名曰“水月桥”,可能不少人都把它的名字忘了。桥洞呈弧形,石块长方形,桥背用青石板铺垫。德高望重的老桥,在这涧水上站了几百年。岁月一去不返,惟有她坚持着,从不改变她的姿态,让我们看到了一种古老而坚韧的灵魂。桥头东边早年建有采石流光庙,俗名五猖庙,解放后不久圮毁。水月桥桥外十米许,溪中有一块三米多高的独立盘石,俨如中流砥柱,几百年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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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桥之后左拐,一路向上攀登一公里之余,就到了桥亭山的水口—下 树林。那里原来古木参天。走进这片树林,每一株树木仿佛都是我的知己。一次放学回家,忽然下起雷阵雨,我赶快跑到大树底下,慈祥的老树立即撑起了大伞。满世界都是雨,惟我站立的地方没有雨,却成了看雨的好地方,这真是天地赐给我的恩泽。可是后来这片树林里的大树大部分在大跃进时做了贡献。现在这里还有两棵有十几米高不同种且又不知名的古树,我们不妨就称其为情侣树吧。至今它们仍然生机盎然,紧紧拥抱,犹如一对相依为命的老伴,永不分离。
走出树林,再行一百来米,就有一个石砌的路亭可以休息。这亭是古人为行人及村民农作时休息和避风雨之需而建。亭顶以前盖瓦,上世纪末改浇水泥平台。亭里有三排大石凳,可坐一、二十人。再往上两里多路,又有一个四柱水泥亭,是上世纪末新建的。上山的人们在那里可以再次休息。那个四柱亭地势突出,站在亭中俯瞰临川村貌,远眺小洲源风景,那是再好不过了。有时候还可以看到十几公里远的云海,好似仙境一般,真是美不胜收。再走几百米,就到了我朝思暮想的故乡--- 桥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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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来访者谁也不曾想到,在这个高高的山腰上,竟有一块上万平方米的平坦地带,村基开展平阔,百来户人家聚族而居。不进村庄,看不到这里的真面貌,真是天然造就。这是一个神奇古老的徽州古村落,整座村庄显得古风扑面,神韵悠长。马头墙错落有致,斗拱昂然出挑,到处是茂林修竹,潺潺的流水,众多特色的民居,宛如粒粒珍珠,精气内蕴,融有山光水色,可谓是步步入景,处处堪画。
一进村里,我们要穿过一个砖石拱门。拱门正面上方,嵌砌一块刻了“文峰拱秀”四个字的石匾。因为村前有石耳山,有云头等峰峦,或如屏或为障,多是奇异而拱秀村中;拱门背面也有一块同样大小的石匾,上面刻着“登龙第”三个字。据说汉朝名士李膺,声望很高,士有被其容接者,称为“登龙门”。这里用“登龙第”三字,表示我村李氏之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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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拱门对面是书屋,门上石额镌有“旋马流光”四字。原来宋朝李沅之厅仅容旋马,这里用“旋马流光”四字以表先人之德,激励后嗣竟承先人书香之志,历代家传诗礼。由此可见先辈对后人之用心。
      拱门、书屋之间有5米来长的五梯阶级。以前小伙子们就喜欢站在那台阶上跳上跳下。先是跳一级台阶,蹦!后来,跳二级,蹦!再后来,就跳三级,蹦!一直跳到五级。又觉得老从上往下跳没意思,便调了个头,从下往上跳,啪!后来,又跳二级,啪!再后来,又跳三级,啪!再想往上跳就很难了。
     书屋东边是老屋(俗名),门头嵌砌砖刻“李氏祖廟”四字。老屋前有两对“功名石”(临家坞《脩爵堂》祠前也有两对),正中间都有一个碗口大的圆洞,上下贯通,俗称“旗杆墩、旗杆托”。在科举时代,族中有人中举后,便会在宗祠门前竖一对旗杆,悬挂旗帜,以此光宗耀祖。“功名石”便是用来固定旗杆的。这四对“功名石”便是我们祖辈荣耀的见证,是我们桥亭山李氏的骄傲。可是两年前村中竟有不孝子孙将其出卖,引起族人的强烈不满。老屋里原来有楹联:“先到桥川立祖廟;后迁田畈建宗祠”,两边墙上          有“忠、孝、廉、节”四个大字。老屋前面那宽敞的小街道俗称为老屋坦。老屋坦是全村的公共交往中心。闲暇时,村民常聚此聊天;逢年过节,就在这里举办祭祀活动,放电影,搭台唱戏。老屋和书屋在解放前后都当学校使用过多年,是培养人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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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桥亭山的房子大部分是清代、民国时期所建。全村徽派砖木建筑,座北朝南而建。村中的房屋高度集中,坐落有致,整齐划一。全村四条小街道,各家门口全部用没经过石匠光面的青石板铺路。多年来,风吹雨淋,百人踩,千人踏,终于渐渐光滑。雨过天晴,风一吹,青石板比泥地干得快,石板上青幽幽的。客人漫步在青石板铺就的幽静小街,既惊叹它的严谨精致,又钟情它的古朴幽雅。
1995年春,屋背后“江、炳、龙、天”四座古建筑如图全在。
     桥亭山地处大阳山,地势平缓,土地肥沃,因而物产丰富,粮茶质优。这是大自然对我们的恩赐,是我们的先祖用百年的辛勤劳作和汗水一点一点开垦出来留给子孙后代的生活来源和生存保障。桥亭山的灯笼柿更是远近闻名,曾经远销县城、芜湖、杭州等地。那柿子树多有百年树龄,一、二丈高,结的柿子个头大,形端味美,无与伦比。到了秋天,柿子熟了,漫山遍野,柿子树上挂满红柿子,就象挂满了红灯笼。
我的故乡,山有竹木之秀,谷有清净之幽,脉成腾龙之势,溪具曲折之美。春能赏山花烂漫,夏可避烈日炙烤,秋能收丰美果实,冬可享闲时愉悦。由于选址得当,这里冬天日照时间特别长,夏天日照时间特别短,因此有“有钱难买癸山丁,冬天暖和夏天阴”之赞誉。桥亭山的村民凭着徽骆驼的犟劲,就在这方钟灵毓秀的土地上安家立业、繁衍生息了大约400年。古朴静谧的桥亭山,好似躲在深山中的一处世外桃源。
我的故乡不同凡响。虽然位于大山深处,但却有着悠久的历史。桥亭山人丁兴旺,在上世纪,全村就有百户人家,老老小小三、四百人,处处是一派繁荣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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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桥亭山全部为李姓人家,可谓是“李家庄”。桥川李氏,本唐高祖李渊之后。我村村民使用的家具上大都写有“陇西桥川”四字,就足以说明吾氏之源。
     桥川千古毓人杰,徽州百里蕴地灵。村中读书攻举子业,入科场考试,都名登科第,永久流芳。每逢科举均夺标而名列前茅,到处颂扬而讴歌,文风大振,冠于吾邑,人才之盛,人人称赞。
     据桥川李氏族谱资料统计,清代《脩爵堂》李氏有恩赐副贡、贡元、貤赠登仕佐郎、勅授登仕郎、例赠文林郎、登仕佐郎、修职郎、乡饮介宾、国学生、邑增生、郡佾生、附贡生、廪膳生、监生各1人;候选教谕、岁进士、郡庠生各2人;武生3人;邑庠生20人。
2009年当选为我国首届“国医大师”的李济仁教授,一家就有“五子三博导,两代七教授”,从而名扬海内外。国医大师李济仁是我村现代文明的杰出代表。桥亭山人为此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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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荏冉,岁月悠悠。桥亭山人在古歙水南这千亩土地上,经过十几代人的刻    苦经营,既改善了生产环境,开拓了谋生发展之道,又养育了一代代贤能。
    我跟故乡的关系,实际上跟很多人都是一样的。在外奋斗几十年,年年都要回到那魂牵梦绕的家乡看看。你在这个土地上的时候,你感觉不到它跟你有多密切的联系。一旦当你离开了这个地方,你就会产生一种魂牵梦绕的感受。当然对于我们老人来讲,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尤其是像我这样以乡土为主要风格的老人。对于家乡的山山水水,我心里怀着炽痛的热爱。我无时无刻不听见她呼唤我的名字,我无时无刻不听见她召唤我回去。她低低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声音是那样的急切,使我不得不回去。我总是被这种声音所缠绕,不管我走到哪里,即使我睡得很沉,或者在睡梦中突然惊醒的时候,我都会突然想到是我应该回去看看,我必须回去看看。我从来没想过离开她。想念故乡的愿望是不可阻止的。
      然而,自从改革开放以后,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乡民,一个个离开了让他们心爱的土地,告别了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老屋,在大山之外重新安了家,开始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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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在城里站住脚的人,大多把老人也带走了。尽管年纪大了的人不情愿进城,但经不住儿女们软硬兼施,连哄带骗,他们会说你在村一年的收入,不够他们一个月赚的钱,如今谁还眼热那几亩烂地;他们会说你们在村里,有个病痛,谁知道,让当小的在城里也不安然;他们会说把你们撂在村里,我们在城里,脸上不光彩……在农村住惯了的老人,冬天喜欢在墙根下嗮太阳,说着成年古辈的事,当然也讲电视里的事,说国际大事,有时也争论,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们觉着还是农村里的生活自在。在城里人挤人,车挤车,转个身子都困难,乱哄哄的,一天到晚没个清静时分,连口新鲜空气也吸不上,有啥好的。在我们的记忆里,这个平凡的村落承载了村民太多的乐趣,上树抓麻雀、在坟墓旁捉蝈蝈、村口的皂角树、柏树、柿子树……祖祖辈辈生活在一块儿的感情是最大的财富。
      由于居民越来越少,村里的不少古民居因无人居住塌成一片,连人也不敢进了。好多房子已经拆掉,到处是颓墙断垣,砖头瓦块。我已经分不清那是谁家这是谁家了!有的房子看上去还很新,可是大门紧锁着。以前,村子里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玩耍的孩童,还有晒太阳聊天的村民。现在山地荒芜了,种粮种菜的少了,养殖放牧的没了。人们一搬走,野草就一夜之间冒了出来,占据了原先热闹的小街。原来人家门前种的鲜花,从此再也没有人来欣赏。从此夏天的荫凉处再也看不到人们下棋、唠家常、甚至搬出桌子在门口一起吃饭的情景。村道上、田地里也没了忙碌的身影。这里到处给人一种破败的凄凉。可能过不了多久,这个村庄将彻底没人居住,桥亭山这个名字就将在地图上消失,成为我真正的童年记忆了。我无法再让我的孙子去记住那个他父亲长大的地方。虽然他现在到过那里,但几十年后他还能有什么记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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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桥亭山完全没了往日的风景,只有无边的静寂与荒凉,还有留守村民的无奈。这里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这儿才是我们真正的家。家,对于任何一个人可能都是最无法割舍的情结。从生我们养我们的父母到兄弟姐妹,到亲朋邻里,以至于那里的一草一木。不管我们为了生存、为了拼搏、为了追求而身在何处,总有一丝丝情愫被这个字所牵动。其实,在我心里,无论我走到何处,无论我将来有多老,我总愿意能时不时回去,看看那里的一切。桥亭山辉煌过,热闹过,街道上开过大会,扭过秧歌,唱过大戏。村子中的每一个人离开人世都要从这条街上走完最后一程。眼下呢,说没就没了,今后呢,再也看不到了。我们不知道死去的那些祖宗们还能不能找到家,甚至后人都会忘掉曾经有个桥亭山。想到这些,总觉得有点让人失落和茫然。
      村里的老人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不过是有个居所,怎么看也不像自己的家。尽管儿女们欢天喜地,老人就是接受不了,一天离开老家就别扭,对那个宽敞明亮的新家总有一种陌生感。新房子看上去虽然崭新又漂亮,但这里已经不是那个被称为“故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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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节到了,该回老家去给祖宗上坟了。我急匆匆奔老家,想早点去看看亲人,亲亲住过多年的老屋,看看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拥抱那座疼我爱我的村庄。我急匆匆地来到我的老屋门前。打开大门,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家老宅,只有二层,大门朝西。由于长期没人住,门口长满了杂草,尽管显得荒凉,可是,这是我家的草。它们吸收着老宅的精华地气,长势旺盛,给荒凉的老宅增添了生命的活力。这座老宅为我保存着人生最温馨的记忆。可是不久,我的老屋也将变成一堆瓦砾,成为我一生一世的思念。现在,趁她还在,我要好好看看我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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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仰望着我的老屋。我长时间地注视着她,老屋里装着四十多年的难忘的故事,这是我一生的财富,一世的牵挂。在我的眼里,这老屋就是我的精神故乡,就是我生命的根基,就是我的灵魂最后的归宿。老宅老屋若是不在了,我离开人世之后,魂归何处?老屋是祖宗留下的财富,精神的,物质的。祖宗创造的一切我都想保留着,也许,祖宗的灵魂就在老屋里安眠。这座装满了爱和温暖的老屋啊!和其他的老屋一样消失,变成瓦砾,变成泥土,消失得我再也找不到她。我好难受,好疼痛,好想让她永远存在下去,让她自然地生,自然地老。哪怕最后变成一堆废墟!即使变成废墟了,她的精神,她的骨骼也会不朽,永远支撑着我的灵魂!面对故乡老房子的渐渐消失,我有一种凄凄的茫然,深深的惆怅,浓浓的悲伤。下次我再回来上坟的时候,我到哪里落脚?老家没了,我们进城了,那地方没有我的故事。我呼吸过生长过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这里——我的即将消失的老屋和我现在的村庄。祖宗若地下有灵,知道自己曾经那么艰难地建起来的村庄要消失了,该是多么的难过!上坟的时候,我们要告诉祖宗这件事,我们还得安慰祖宗,让祖宗不要太伤心,也许这是发展的趋势,谁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劫难。这真是一场令人痛彻心扉的精神浩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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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回家,我都要走遍村里的每个角落,边走边用手机拍下一幅幅照片,留下永久的记忆。因为那里曾是我儿时的乐园。也许,下次我再来的时候,连这些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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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回家的时候就有了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感受。由于长时间不见,一个村的人都认不出来了。
看看我们的身边,想想我们的亲人,近些年有多少人有多少家庭失去了欢乐和笑容。一个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已经开始消逝,我们为之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如今我们不能不说是遗憾!我想这也许是许许多多象我一样根在桥亭山,喝桥亭山水长大的一大批游子的共同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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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以我生长在那个美丽的村子 —— 桥亭山而自豪,虽然它在别人眼里也许并不算的上美丽。将来我一定要让自己的子孙每年回去看看,那里除了有真正的自然,还有自己爷爷和父亲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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