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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 拜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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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勋章原创先锋奖起早贪黑奖

发表于 2011-2-19 20: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皖东公公 于 2011-2-28 17:23 编辑

                                                          【原】        拜     年



小时候,课本里有则“蚂蚁与蛐蛐”的寓言。春夏两季气候适宜,景色无限。蚂蚁忍辱负重,伤筋动骨,汗流浃背,不停地搬运粮食。陶醉在秀色中的蛐蛐,嗤之以鼻,嘲笑蚂蚁多长一根贱骨头,不会享受。负重的蚂蚁吃力地“嘿嘿”一笑,又继续劳作。冬季来临,单衣薄裳、食不果腹的蛐蛐,杵着拐棍去蚂蚁家借粮度荒。身着皮草,满面红光,肥头大耳的蚂蚁,站在丰盈的粮仓前,慷慨挥手:“尽管拿!”这则寓言让人思索不尽,回味无穷。

春节期间,同事、同学(有的是回乡探亲的大城市同学)相聚,即使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能从他们脸上和吐露的话语中,读出各自的身价和拥有。他们似乎都陶醉在丰收后的喜悦中,像身裹皮草的蚂蚁,尽情地享受着辛劳后的回报。这是汗水换取的成功,理当享受。

每年这个期间,跟他们交往一次,我就感慨一次,自然就联想到“蚂蚁与蛐蛐”,自惭形秽,联想不断:腆着脸皮借粮的蛐蛐很形象,像刻意所指,更像骂人。

眼前便是我的人生之秋,眨眼就是隆冬。真不敢想象,多年前的那则倒霉的寓言,还有那潦倒的蛐蛐,竟能活脱脱地预示着后人后事。尽管寓言里的蛐蛐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但我总觉脸上贴着一张狗皮膏似的,舒展不开面容,五脏六腑闹腾不止。

性格铸就命运,也造就人生。

比“有道搜索”都准确,我的“革命史”简单、明了。走过去的前半生,自觉仕途平坦——平坦得毫不费力,直向着下坡冲去的那种感觉。既没有蜿蜒曲折的路障警示,也没有沟沟坎坎的惨痛教训;既不见波澜跌宕、引人入胜的离奇履历,也鲜乏光耀门庭、令人刮目的辉煌绩效。我平淡——平得黯然无光,淡得鬼都叹气!

坦率地说,没有一位上司喜欢我,甚至摇头叹气,心灰意冷。

事,也许就坏在拜年上。怕动是致命病根。其表现形式就在于不串门、怕拜年——绝不是怕花钱、惜投入。去领导家串个门,拜个年,说句奉承话,投下个几月薪水也没亏吃,若干时间绝对能捞回来,而且连本带利,翻番增长,比投资商不逊色多少。浅显的道理我懂,探囊取物,举手之劳我却做不到。

这病根,也算作祖传基因吧。

儿时过年,我也不轻易摞动腿脚,父亲更不愿踏外半步。奶奶住隔壁,他不去拜年,却差我。看我迟迟没动静,父亲直跺脚,母亲也耳提面命,再三催促,这才连蹦带跳蹿到奶奶家和几个叔叔屋里拜个年。给上人拜年绝无亏吃,一笔不菲的压岁钱在侯等着我。只要上人健在,每个年初一都是必走的程序,不走也得走,由不得我。那花花绿绿的压岁钱,是我小鸡啄米似地磕头换来的。劳务所得,合理合法,任我开销。去别人家拜年,即使磕头,再多、再响亮,也不会带来这些有价值的回报——充其量一支烟,几颗糖,或不值钱的一把瓜子而已。乡亲们只能如此。

其他小伙伴很勤快。早饭过后,身着簇新的粗布衣,心花怒放,蹿上街头,三五成群集结了。拜年的队伍跟打狼似的浩浩荡荡,街南头蹿到街北头。大街拜完了,就钻进小巷接着拜。个个口袋胀得鼓鼓囊囊,恨不得把衣服再挖开几个洞,添上几个大荷包。拜年是不能携带搭背口袋的,那是讨饭的叫花子。

拜年队伍说说笑笑,欣喜若狂。两手握着大把零散的、两头烧的香烟,手捉满了,就架到耳朵上;两只耳朵架满了,就叼在嘴上作作样子;但不往肚里吸,任凭它慢慢地燃尽。大年期间,家长是放开的,孩子抽烟也是“法定”的,大多家长都默许。

拜完了小巷,午饭时间也就到了。于是,满载着“年货”,各就各位。

回到家中,满头是汗,来不及洗涮,首先清理获取的“年货”。攥出了手汗的烟卷,还有几个荷包里混装的糖果、瓜子、熟花生全掏出来,满桌子都是,等着家长点评。这些物品再赏赐给来拜年的街坊们。从初一到初三,小伙伴们都是走大街穿小巷,一家接着一家,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大哥大姐叫个不停。乡亲们说,这就是仁义,就是情分。喊人不折本,舌头打个滚嘛。

我没这个习惯。母亲“褒奖”我,脚底板鎏金,磨损了可惜。拜完了几位亲属,便闷在家里,边看书,边听收音机。蒋大为、李双江、李谷一演唱的革命歌曲,清脆嘹亮,悦耳动听,余音绕梁,三天不绝;刘长瑜、童祥岺的现代京剧,高亢激越,养肝润肺,震撼心灵。收音机的音量开的很大,让亲属邻居们一块儿分享。

工作后,拜年的风俗未有好转,反倒于今为烈,送礼的价值也越来越昂贵。真他妈怂人,进单位不俩月就过年。母亲说,领导的年一定要拜,奶奶、叔叔倒事小。我提着礼品战战兢兢出门了。边走边想,进领导家张口说什么?又不是我长辈,更不能叫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这不明摆着伸手要官、讨好处吗!这哪是拜年,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半道上,我又折返家中。

礼,没有送出去,那个倒霉的年,我惴惴不安,老想着这事。给领导拜年,不像小伙伴们那样甜蜜地叫一声,说上两句言不由衷的道喜话,空手套白狼,轻而易举地就能获取瓜子、烟糖。领导可不是乡亲,能倒贴么,倒贴的买卖谁愿做,谁愿当领导?一个单位二三十号人,谁不给领导拜年,领导能记得住谁送谁没送吗?说不定还当我送礼了呢!要是马大哈领导算我万幸,可他老婆也马大哈吗?谁来谁没来,谁轻谁重能不知道?领导若要小心眼,给每个拜年者登记造册,来没来一目了然,那我死定了。转念一想,也觉得坦然:部下都送礼,都巴望领导关照,他能照应过来么,肯定不会悉数提拔重用。那就等于没关照,礼也就白送了。再说,领导那支秃笔一挥,能呼风唤雨,还能点出鸳鸯,能靠部下的那点儿小礼发家致富?但,话又说回头,送总比不送的好,领导也不是独吞,他也得孝敬他的领导,就是独吞也是应该的。人家辛辛苦苦干一年,管理公务,照应人头,口干舌燥,劳心伤神,表示一点心意也理所当然。假如,部下们跟我一样,这样的领导还有群众基础吗,考察考核的绩效一栏,非得打零蛋不可!

不送就不送吧,领导也没怪我,更没把我咋的。相安无事,和谐安宁。

天啦!给领导拜个年,又不是上绞刑架,竟招来这多烦恼!我茫然,困惑,举足无措。领导又不知我怕动的毛病,分明舍不得放血,或者不愿进步。这样的人又怎能攀升,想干的人很多很多,拜年的人也很多很多。我又造不出原子弹,算个球——算球也不像,我脑袋上还多了两只耳朵呢!

初出茅庐不懂事,现在懂了:平时节俭一点,少抽两条烟,少喝两瓶酒,裤带一紧也就挺过来了。简单的道理怎么就解不开哩!给领导拜年能叫难为情?这就叫“春风”,没有春风哪来秋雨,春华,秋实相辅相成——我没有春播,哪来的秋收与冬藏!舍不得金弹子,能打着金凤凰吗?

节后上班。我的心陡然悬吊起来,晃悠个不停,生怕挨领导白眼。不经意间瞅瞅,领导还跟节前一样。我也真小心眼,领导能在乎我那点儿礼品?以己度人了。以后这些年,我都是这样度过的——“鎏金”的脚底板就是不听使唤。我的仕途也“一帆风顺”,跟百米冲刺一样,毫无遮挡,“尽情”地向着阴暗、潮湿的下坡快速地滑去……

又逢新年,新年就得拜年。现在想开了。过了这个村,还有那个店吗?拜年的黄金期不再属于我,就看着后生们拜年热烘吧!

同学、好友、同事相聚,便想起“蚂蚁与蛐蛐”的寓言。像过冬的蚂蚁,他们富足有余,红光满面……不是我时乖命蹇,祖传的“怕动”症贻误了我。但我不眼红“蚂蚁”们的进步,他们绝非“拜年”所获,是勤劳加智慧;我也不是“蛐蛐”——这则寓言,绝不是说我的……





                                                    作于 2011·2·5· 《中国法院网》精华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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