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汉学的兴起,清代的传统学术研究从以求实切理为帜志,愈加趋向于以名物训诂为特色,并崇尚朴实无华的治学风格。明末清初,在顾炎武、黄宗羲等学者的影响下,朴学在与宋明理学的对立和斗争中发展起来,注重于资料的收集和证据的罗列,主张“无信不征”,以汉儒经说为宗,从语言文字训诂入手,主要从事审订文献、辨别真伪、校勘谬误、注疏和诠释文字、典章制度以及考证地理沿革等等,少有理论的阐述及发挥,也不注重文采,因而被称作“朴学”或“考据学”,成为清代学术思想的主流学派。清代朴学是对穷心于“天理”、“人欲”,不出“心、性、气、理”范畴,淡忘儒学忧时济世传统,空谈误国的明代王学末流的反动,也是儒学自身发展史上否定之否定的结果。朴学的成熟与鼎盛期在清乾隆、嘉庆年间,因而又被称为“乾嘉学派”,其影响力一直延续至当代,在保存和传递古代文化遗产方面具有积极的意义与重要的价值。“乾嘉学派”的共同之处是重汉学、识文字、通训诂、精校勘、善考证,根据各学派治学目的、取向、宗旨、对象等不同细分为以惠栋为代表的“吴派”、以戴震为代表的“徽派”(有称“皖派”),以及由清初黄宗羲开创的“浙东学派”,和稍后的与“徽派”、“吴派”关系密切的“扬州学派”等小的学派分支。梁启超评价“吴派”学术广博,笃守古训,“凡古必真,凡汉必好”,因此崇古而泥古不化。刘师培在《近代汉学变迁论》中指出:“江戴之学,兴于徽歙,所学长于比勘,博征其材,约守其例,悉以心得为凭。且观其治学之次第,莫不先立科条,使纲举目张,同条共贯,可谓无信不征矣。”可见,在学术成就上,“徽派”超越了“吴派”。
徽派朴学有称皖派经学,先驱者为黄生,奠基者为江永,集其大成者为戴震,继后有段玉裁、王念孙等大师将徽派朴学的学术研究推向鼎盛,阮元成为后期的殿军人物,最后能保持残垒者是俞樾,而大张其军者是章炳麟。徽派朴学是由清初在徽州地区出现的新安理学转变过渡形成的以求证、求实、求真为特色的创新学派,成为清代学术的突出代表。徽州是朱熹的故乡,素称“东南邹鲁”、“程朱阙里”,有着浑厚的文化底蕴,“新都故文献地也,隶畿辅而望东南”,人文荟萃,名家辈出。徽州虽经济高度发达,然徽商“贾而好儒”,向有培养子弟业儒的传统,“远山深谷,居民之处,莫不有学有师,有史书之藏”(赵汸《商山书院记》),父兄期望子弟博取功名,走上仕途,为宗族、家门增添荣耀,这在客观上促进了文化教育的繁荣,为徽派朴学的发展创造了机遇。早期的重要学者有黄生、程大位、宣城梅氏家族等等,逐渐形成了浓郁的地方文化氛围,为徽派朴学的兴起打下了基础。自乾隆十七年(1752)江永及其弟子戴震、程瑶田、金榜等教学于歙县不疏园,到道光二十九年(1849)阮元逝世,徽派朴学鼎盛活跃时间号称百年辉煌。
徽派朴学作为乾嘉时期学术上一个重要学派,本质上属于经学学派。从学术发展的历史来看,新安理学的治学主张和积极入世的思想,对徽州朴学的形成有着深刻的影响。《宋史·朱熹传》记载:“其为学,大抵穷理而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而以居敬为主。”徽派朴学家受到朱熹的影响,不盲从古圣前贤,在汉学基础上向纵深发展,使古文经学的研究走向对古文经传的考证、校勘、辨伪的实学道路,训诂更加精密、考据更为详审,而且对六书、音韵、语法、词例的研究愈加深入,在使用校勘、考据、辨伪、辑佚等方法上亦有很多创获,务在揭示古代经传的原始面貌。其对《诗经》、“三礼”及《论语》、《孟子》诸经皆有撰述,造诣尤深于《诗经》与“三礼”。在关注经学研究和阐述的同时,徽派学者对于哲理、乐律、文字和音韵的研究也是硕果累累,成就非凡,远非一般考礼穷经的经学家们所能望其项背,他们的许多著述对于后人的学术研究都产生过重要影响。徽派朴学家除了阐发义理,对词章、考据也极为重视。他们在训诂、校勘乃至考订等方面取得了远胜前人的辉煌成就,为我国近代语言文字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