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馃香怀乡

教父 · 发表于 2009-4-2 17:11

（作者：汪红兴）

古徽州以享誉海内外的八大菜系之一徽菜而著称，风味小吃也独具特色，常常引人垂涎三尺。徽州清明馃便是其中一绝。
　　徽州清明馃，只因在清明前后盛行而得名。因其用艾叶或苎叶制作，色泽如翠，所以又叫竹叶馃、艾叶馃、苎叶馃。
　　生活在徽州的人，大抵没有没吃过清明馃的。想那清明前后，桃红柳绿，艾叶青青，勤劳的徽州女人，一个个巧手点金，那油亮亮、绿澄澄的清明馃出笼了，空气中便弥漫清明馃的香味，孩子们咧开了嘴，大人们绽开了笑容。一个个清明馃蕴藏着多少故事，留下多少美好的回忆，让人倍感温馨和甜蜜。
　　小时候，我一直生活在新安江源头的率水之滨，生活在明朝开国谋士朱升的故里。那里率水澄碧，五龙腾舞，风景如画，人文荟萃。
　　总也记得，虽然生活比较艰难，可一到清明节，家家户户无一例外，都会把精心备下的糯米、馅料搬出准备做清明馃。比如说馅料，一般是豆腐、春笋、辣椒、腊肉、豆干，考究的就是用猪大肠，而这大肠就是头年腊月就特意留下的，且需挂在灶头上熏。比如说豆干，必然是江南一绝的五城香干。
　　风和日丽的时候，小孩或大人来到田野，选那细嫩的艾叶或苎麻叶，采回来，剔去叶柄，在锅中煮，一会就捞出，然后拿到河边搓揉，漂尽浓汁，捏成小绿团，再用刀剁碎，和进糯米粉中，在石臼中搅拌均匀，这样就可鸣锣开张了。
　　做时，要用刚起锅的热开水泡，反复搅拌，再捏成小团，呈碗状，然后把事先备好的馅心放入，拍成圆溜溜的饼状，要厚薄匀称。然后放在蒸笼里蒸了，约莫半个小时，那气直了，馃香了，馃就熟了，就可起笼了。于是，用手蘸点水，把它摊在蔑匾里，一圈圈，如群星拱月，稍冷一下，我们就可以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了。一口咬下，那白花花的鲜汤往下流，馋红了人们的眼睛。
　　乡村的人总是大方热情的。谁家做了馃，总要送给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尝个鲜，所以一家能尝百家鲜。那清明馃的风味，便成了人们饭余茶后的谈资，今年谁家的馃香，谁家的也不错。那被夸到的主妇，自然脸上笑成了花。而没被夸到的，自然暗暗地憋足了一股劲，来年定要比高低。
　　许多人只知绵软清香的清明馃好吃，却不知为何要吃清明馃。其实每一种风味都包含一种文化，徽州人之于清明馃，犹如国人之于粽子。我说这话，是有来缘的。
　　在我十岁那年，有一次，我问起了这事，见多识广的外公绘声绘色地和我讲起了清明馃的故事，一个流传在徽州大地古老的故事。
　　他说，这吃清明馃是为了纪念两位徽州乡贤。
　　话说元朝末年，天下大乱，各路义军纷起，朱元璋在乱世中，风声水起，攻打徽州时，到回溪台子上向朱升问计，朱升献出了九字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朱元璋正是按着这九字策去做，取得鄱阳湖大捷，收复各路诸侯，一统天下，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朱升为朱元璋的明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朱元璋登基后，朱升不愿继续为官，次年便以祭扫祖墓为由告老还乡，临行前，他有一事放心不下，就是他唯一的儿子朱同，深怕他日后遭罪，于是在朱元璋面前求得一张免死契，朱元璋同意了，并且深感朱升之恩，让“朱升乡里世世沾皇恩”，破例免去了徽州每年进贡的礼品。朱升回乡第二年便去世了。
　　他的儿子朱同文武双全，曾著《新安志》，口碑甚佳。朱升生前一直不愿让他为官，朱升死后，受皇恩庇荫，他当上了官，一直做到礼部侍郎，朱元璋的儿子明惠帝对他非常器重，后来明成祖朱棣发动政变，夺取了皇位，朱同作为政敌被赐死，本想拥有明太祖的免死契可免一死，可明成祖不认账，说：除非竹能成薪叶成馃，你不吃米饭也能活，朕才可免你死罪。朱同听了自知求生无望。这话传到了徽州，徽州人感念朱氏父子，正想方设法营救，于是果真用苎叶、艾叶做成过馃，颜色与竹叶无异，而且营养价值丰富，等徽州人把做成的馃送到京城时，却传来了朱同已悬梁自尽的消息。朱同死的那天，恰逢清明节，从那以后，徽州城乡百姓为缅怀朱氏父子，做清明馃的习俗就这样代代相传下来了。
　　一个多么感伤的故事，一份绵绵如丝的情怀。
　　听了外公的叙述，我明白徽州人喜爱做清明馃的原因了。从那以后，每当我吃着清明馃，总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徽州清明馃不仅味美，而且还具有去灾治病、活血通络的功能。因为里面的艾叶就是一种中药。
　　今天，了解这段来历的人可能不多了，我常想：如果能把清明馃的这份文化内涵，告诉给更多的人，岂不可以激发更多的徽州人热爱爱乡的情怀吗？同时，当我们把清明馃这种美味小吃开发成旅游食品，让来自天南海北的游客品尝时，这份内涵岂不让人倍觉徽州文化的博大精深吗？
　　时下虽不是清明馃飘香的时节，可不知怎的，我却时常怀念那份清香，咀嚼那个清明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