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光阳村里的女“厅长” ·习作（1·2）

皖东公公

                                        【原】   光阳村里的女“厅长” ·习作

1·同学相邀，去了山那边。

光阳村地处山区。说它山区那是抬举，其实，跟峻岭险峰毫不沾边，只是逶迤延绵数里地的丘陵，坟冢一样矮小，还没帝陵壮观呢！

许大柱是我高中同学，平时没有大事不往来。那年他添了小二子，男孩，特意约我去贺喜；这次约我，是他当了村长。电话里，他不无感慨，说村长跟他妈竞选美国总统一样激烈，让人淌汗。我相信许大柱笃定能选上——他为人正直，心数不深，私心不重。按故宫博物院最近为锦旗错字辩解的意思去延伸：撼山易，撼许大柱难！

新农村建设，光阳村村部也旧貌换新颜。过去村部是三间破旧的砖斗墙瓦房，还是分得的地主财产。如今三层上下，猩红色马赛克贴面，故宫一样气派，村民称作“红楼”。

红楼一层几道门紧闭，我直奔二层，所有门户紧闭。用手机联系，号码刚拨出就断电关机，今早忘带备用电板。我想发火，整座办公楼阒无一人，谁接受我的“火”。三楼我不想再爬，鬼都没有。说鬼有鬼，楼上传来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有人下楼来。

“你找谁？”下楼的是个女人，五十岁上下，和我打了个照面，并快速在我身上逡巡着：“调研还是考察？”看我穿着和腋下夹的牛皮公文包，她冲我一笑，红唇白牙，嘴角和眼角边拢起几条不易抹平的皱褶。我的来意不便启齿，总不能说来喝酒的吧！我说找许大柱。“哦，村长一会就来。”说话间，她拧开了二层首间的门，一阵淡雅清香扑面飘来。我极力扩张了鼻孔，贪婪地吸吮着，馨香味直灌肚肠，这香味似曾相识。想起来了，每次骑车路过洗头房门前，都弥漫着这股香气，那里的小姐都是用脂粉和香水招揽客户，挑燃生意的；超市的化妆品专柜也闻过、见过，国货，巴黎香型。看得出，“高跟鞋”就是这间屋室的主人，是个很讲究的女人。

她自我介绍她姓胡，是村里的文书，就任本职一届半了。女村干并不多见，我肃然起敬——“起敬”她的能力和能弭平上下左右关系的水平。胡文书很开朗，也很健谈，与陌生的我毫无拘束，娓娓而谈，滔滔不绝，如同故友相逢。

“许大柱咋样啊？”我随意问着。

“哦，许村长啊，”她随手取出一个绿皮本本，打开：“许大柱同志能坚持‘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坚持科学发展观，积极践行以人为本理念，勤政为民，任劳任怨，廉洁奉公，遵纪守法，秉公办事，作风正派……”她捧着笔记本，眼睛却看着我，嗓音清脆，像背书，像朗诵，像流水……

她真把我当成组织部官员考察考核来了。真不愧是浪迹官场的老油子，能从“德能勤绩”诸方面评价干部，我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基层高手——女高手。也太拙劣了吧，这样的话安到哪个领导身上都适用，一听就假，是事先编造好的台词，而且是专给组织部门唱的折子戏。许大柱上任才几天，能“坚持”、“践行”什么？哪来这些闪光点，能神速般地创立如此卓著的口碑，耀眼的功德？像她这样的村干其能力和水平可能都体现在嘴皮上。先前对“高跟鞋”的起敬之意，顿时打了折扣。

胡村干那双明亮的，不停转动的眼球瞟瞟小本本，继而又闪烁向我，在我身上滚动，跳跃，很激情，我火烧火燎的，有点坐卧不宁，低头看看浑身穿着，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她流水般地说着。我没带本和笔，不作记录感觉有点扫她面子，也枉费了人家的好意，于是，我直愣愣地看着她，并不停地喝水，不住地点头，也算是一种尊敬吧！

“高跟鞋”两肘支在床大的老板桌上，下身灵活地指挥着转椅左右扭动，有种说不出的不安分。她继续美化着许大柱。许大柱我比她了解，从小学到中学，整整十二年，用得着她介绍！

面前侃侃而谈的女村干肤色白净，倒三角状脸，下巴像被利刃削过那般对称、尖瘦，微黄的头发束簪盘绕，眼睛晶亮，闪烁，简直会说话，似乎眼比嘴皮的功能还强劲，诱人，透出精明、强干与混世功底。有这位女文书做下级，有她这张嘴颂德点缀，就是贪官，进了局子的嫌犯，都能成为全民学习的楷模。不过，她的嘴上功夫放在许大柱身上作用不大，村官飞不高，也成就不了啥气候。

2·许大柱气喘吁吁蹬上楼，见着我怔了一下，瞪大牛眼吼叫着：“你，怎么关机！吓死我了。你嫂子备了那多菜要黄了，非骂死我。”我解释后，他噗嗤一笑，“我以为你在洗头房跟小姐干上了，不便接话呢。”

“尽瞎说，花钱搞女人，没情感就上床是救急，发泄，没意思！”女村干纠正着许大柱，咯咯笑起来。

“救急不救穷是我们村多年的民政传统，丢不得。”许大柱紧接着补充道。“哦，忘了介绍，这是我同学，县里来的；这是我们办公厅胡厅长，胡丽馨。”许大柱在我和女村干之间很有次序地指划着。说完，就拽过我怀里包，搂着我腰，“走，光临许府作客去。”一级领导一级水平，当了村官居然学会了幽默诙谐。

女村干很热情，送到楼下与我握手道别，说一会就到。这才发现，我面前的“厅长”单薄得可怜：没有屁股，没有胸脯，没有女人表面拥有的所有诱人之处。简而言之，没有三维，女人的三维，一副嶙峋的，载附着灵魂的，眼睛会说话的骨头架子。

“你们村哪来的厅长？”在往许府的路上，我问许大柱。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机关有办公厅吧，办公厅有厅长吧，村文书就这角色，是总管、内当家，为领导服务，大家都叫她厅长。”许大柱漫不经心地说。

村里人真能整，就是办公厅也是设主任，不设厅长一职啊！

“刚才你们聊些什么？”他问我。我说厅长夸你能三个代表，还科学理念呢。他笑笑：我再迟来，说不定你俩会上三楼。三楼有她的休息室，有床，还有卫生纸跟洗涮用品，比家都便当。时代进步，社会富裕，村里的办公条件大大改善，村干部一人一间办公室，连卧室都有，公办累了躺下就睡，醒来去饭店。官确实是个好东西，如此诱人，难怪人们趋之若鹜争官做呢！我自言自语着。

“你说什么！？我不是想当官的人，村民非选我，我硬着头皮干，就干一届，到期就下，多一天都不干，不算话是猪！”他说不好驳大伙面子，过把村长瘾，体现一下自身价值，但绝不讨人嫌。

几年不见，废话就多，无拘无束。男女一块工作，耳鬓厮磨，能不擦出情感火花？“厅长”的职业属性就是服务，为领导服务。她能不尽心为这个村长尽善尽美，我不信！

“你也常光顾三楼吧？”我挑逗着。

“糟践我了。别看我农民一个，再饥再渴我也吃细粮，喝好茶。饥不择食寒不择衣，还叫品味、水准？你嫂子不难看吧，该饱满的地方鼓鼓的，肥嘟嘟的一身肉，睡着舒服呢！厅长是救急的，救急领导。”许大柱嬉皮笑脸，竟然指着裤裆高声嚷着：“老二早就瘫痪不听使唤了。你嫂子说它少了刚烈，多了柔性，洗澡时一拽多长，弹回去吧嗒一声，橡皮筋一样，就他妈落个弹性好。你嫂子说我前半生用力过度，积劳成疾，伤了元气，现在就女星名流坐我腿上、躺我怀里，它都不来精气神，抖不了昔日威风喽。”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我俩都同时加快了脚步。

这些年，光阳村支书大都是上面委派的挂职干部，窝没焐热抬腿走人。他们办公在二楼，吃住在三楼。洗衣浆裳、晒被叠衣、整理内务等，都她厅长全权负责。村部建在村西头，安静得很，鬼都没有。老百姓只顾挣钱，不问政事，更不问别人家短长，只要不妨碍他们利益，很安稳，好统治。不知胡“厅长”捋顺了那条路进入村班子的，许大柱也说不清，但他紧跟一句：“如今都那样，男的是提钱进步，女的是日后提拔。”这家伙对官场行情了如指掌。但他的话有点过激，以偏概全了。尽管是同学，亲如兄弟，不会放我水，但我不愿说干部，揭阴暗。我也是公职，抓屎往群体脸上糊，自己也没光彩。

许大柱的话我将信将疑。挂职干部也饥不择食，找这样的女人充饥解渴，不等于搂着古尸寻欢，有情调，能激情么？看我摇头晃脑不相信，许大柱说，一个不顾脸面，勾死鬼似地生找硬上，甘于奉献，一个寂寞干熬，谁扛得住！他批评我，不要把公务员看的太神奇，原本都百姓，脱去外罩，抹去职务，老百姓都不如。他们所谓的觉悟高是受纪律约束，口味刁是职务形成，是见识、环境造成，肚里缺酒肉，手中缺钱花，他们能吃人，坏事都是他们干的。老百姓不气急了能上访？不上访有甚路子讨公道！这怨声是他许大柱个人心思，还是老百姓的心声，我不想多问，问也白问。

                                                 作于  2011·5·19·  刚脱稿 待修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