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配“二饼”

皖东公公

                                                                【原】 配“二饼”  



小时候，一批批知识分子在“五·七”指示感召下，纷纷下到基层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们鼻梁上大多架着眼镜，小镇上很快就出现了“二饼”新名词。“二饼”即代表知识，有知识的人才配戴眼镜，“二饼”也就成了知识分子的象征。

眼镜架在鼻梁上，看书看人时不时地皱皱鼻子，跟闻书嗅人似地，或指头轻轻地支起镜架往鼻梁上送，半晌不说话，满腹经纶，给人一种文绉绉的舒服感和恬静的俊秀美。那回在澡堂，一个“二饼”也去洗澡。十多岁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城里的“二饼”那光亮、白净的肌肤。相比之下，相形见绌：满堂子人黑的像驴蛋，搓下来的肤屑跟老树皮一样，绝对能肥田，人家搓下来的是白面，绝对能炸油条，做烧饼。在我眼中，“二饼”至高无上。

堂子里的热雾扑面而来，将他裹住，能褪下白面的躯体蒙上了一层纱。两只二饼瞬间也罩上了一层水雾。他一手拿毛巾挡住小肚子下面那玩意，一手取下眼镜朝前趟。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既然赤身裸体进了澡堂子，又何必遮遮掩掩，满池子都清一色“把子”，又没外人，不是假正经么！也许，这正是他们的含蓄、经纶之处。有几个驴蛋像有意炫耀，拿毛巾在那玩意上不厌其烦地反复搓洗，好像那上面也有老树皮。我正想着，扑通一声，池水溅得老高，“二饼”“哎哟”地叫起来，一头栽进水池里。像呛了水，他咳着，吐着，丢下毛巾，顾不上甩动的下体，张开两臂就在水里摸索掉落的二饼。我家对门的秃木匠，大手往脸上一抹，水珠子直滚，孩子把尿一样“嘘”着：唷，摔断爪儿了吧。“二饼”跟没听见似地，在池子里继续摸着，软绵绵的下体像一只挨了猎枪的小麻雀耷拉在小肚子下，没精打采直晃悠。再看看水下那些驴蛋们，一只只麻雀跟偷吃了粮仓里的稻谷似地，个个肥硕，圆滚，粗野，在波动的池水作用下，摇摇晃晃，东倒西歪，俨然一副醉酒模样。人家的麻雀多秀气！我敬仰二饼：有知识就含蓄，就处处都秀气……

几次从睡梦中笑醒：我架上二饼了。除了进澡堂子会摔跤，会呛水，戴上二饼绝对秀气，文雅。

不长时间，教育好的“二饼”们都陆续回城了。人走了，阴魂留下了。家乡人也装模作样，脑袋上架上了二饼。剃头匠王三爷，老裁缝丁大头，就连嘘着把尿的秃头木匠也戴了二饼。他们戴二饼的架势都跟人不同，还在二饼的两只爪子上吊根细绳，挂在脖子上，用时就戴上，不用就挂在胸前，完全是个摆设，知识是装腔作势模仿来的么？人家的眼镜整天不离耳朵，进澡堂子都戴着。看他们那架势根本就不配，老树皮变不成白面。我嗤之以鼻，笑话他们不自量力。

念书时代二饼与我无缘。工作后，每次体检，目测表上一行行歪歪扭扭的“E”字，不要大夫指，我一口气就能准确报出它们的各自姿势。大夫棍子一划：“1·5！”地图上针尖大的字和多种颜色的曲线走向我都清清楚楚，歪歪扭扭的“E”就是睡得不省人事也能辨得出，看得清！

去年，眼睛陡然模糊。针尖大的字成了一个个墨点，书上的、电脑上的字花花碌碌，很障眼。走进了眼镜店，我也成了“二饼”，几十年前的梦想终遂愿。一年时间，原配的100°不顶用了，店老板又给我增加了50°。但走路不戴，吃饭喝茶不戴，进澡堂子也不戴，跟当年家乡的秃木匠、老剃匠和老裁缝一样，不用时，栓根细绳挂胸前，就装模作样假斯文吧！





                                         作于 2011·7·20· 待修改

                              

半卷书声

我也是二饼哎，不过还够不上知识分子一说、

皖东公公

半卷书声 发表于 2011-7-20 12:29
我也是二饼哎，不过还够不上知识分子一说、

哈哈。我也是啊！

新安一族

哈哈，和你一样，到了年纪变成二饼了。

皖东公公

新安一族 发表于 2011-7-20 14:09
哈哈，和你一样，到了年纪变成二饼了。

谢谢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