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夜

水流云端 · 发表于 2009-9-24 21:50

                                    听夜

                                                                           文/水流云端

                                       此文发表于<黄山日报>

   夜阑人静，心中所思，了无“春眠不觉晓”的心怀，索性披衣下床，效仿朱自清先生独赏荷塘月色，沾足一把心清月明，桂影听声的意境。只是，有点可惜，缺少了婆娑的荷叶，暗香盈袖的粉荷，不然，足可领略一番老先生的月下心境了。
不过还好，有此起彼伏的蛙声为伴，也已不错了。已近午夜，野外毫无杂声，灌进的是不绝于耳的蛙鸣。你听，池塘边，刚犁过仍散发新鲜泥土气息的耕田，小沟窄渠里，隐藏着它们的身影。在皎洁的月色中若隐若现，给沉睡中的村民们带来一些朦胧轻微的催眠，犹如睡意中声声入耳的春雨一样，让人惬意。
走进草地，我席地而睡，亲近一番淡淡的山草味儿，我想，是缠绵的春夜让我有了这种由衷的冲动吧？星星眨巴眨巴，聆听着蛙鼓虫鸣，自然想到了赵师秀“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的诗句，不过今夜无雨。春夜应该是醉人的，可他却有“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惆怅，看来这一点在今夜的我们是相似的了。
远处，田间地头有稀疏的电瓶灯的亮光，月色中显得有些微弱，那是村民在捉黄鳝，他们的到来，使得本已单调的月夜有了些许点缀。
春的月夜是迷人的，在耳边萦绕的轻曲。比之繁花盛开的阳春少了一分明艳，多了一丝宁静与遐想。你可以在月夜里，在轻柔如水的暖春怀抱里，尽情地驰骋，你的思绪可以天马行空，春夜为你营造了这种意境，各种声响为你的精彩而伴奏，蛙鸣充当了鼓手，蟋蟀在操纵着提琴，绿绿的禾苗是为你铺就的舞台，村民掌控着灯光效果，春夜为你指挥着，还等什么？尽情地表演吧！放纵地张扬吧！秀出你自己，毫无顾忌地让月光穿透你的心境，敞开心扉让春流入你的心空吧！
品位着诱人的春夜，感觉着她的感觉，聆听着她的聆听。她能迅速地让你焦躁的心片刻安静下来，心安理得地偎依在她的怀里听着她的缠绵，沉淀你的心灵；又能瞬间勾起你的不堪往事，你曾经的美好，让你纠缠在情感沼泽中，一切美好与失望在这里交集着，终结着。
我不得承认，今夜的春已将我感染了。生命如春，如果在人生中也有这样一块浸染心魂的净土该有多好！七年旅程，我的身上已有够多的尘埃，太多的疲惫，不少的世俗。生活有时是不按套路出牌的，甚至是屡屡违背游戏规则，规则变得不规则，不按常规走圆圈，直接变成了股市跌宕起伏的行情走线。人生就如大海一样，有时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是深波暗涌，而你，只不过是一叶扁舟，时而依自己的念想驾驭，时而只能随波逐流了,真是应了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无奈是常有的，失意也就在所难免了，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才子佳人泪洒湘江呢？弦断有谁听？长叹一声，化作滔滔江水，此恨绵绵无绝期罢了。红尘走过，江山看遍，才发现平时不曾留意的身边亮景，才是你最值得珍惜的，才是你心旅最后的归途，就像今夜的春一样，有一种久旅的游子重新回到母亲怀抱的感觉，重温母亲一样的柔情，在这里，绷紧的神经自由释放，疲惫的心得到抚慰。我感觉，我的心在慢慢融化，滴融进了今夜的暖春里，她的每一个角落，春也渗透进了我的每一寸皮肤里。身下的一袭绿色，和她同样吮吸夜露，积蓄黎明前的生命力。
夜已经很深了，村民提着灯陆续地回家了，想必已是满载而归了。苍空中的明月却越发的明净，原来它也不想早早地落幕啊！蛙声依旧，似乎比初夜时叫得更欢了，我享受着一个人的寂寞，属于今夜的孤独，不是有本书叫《百年孤独》吗？不过我比那位主人公好多了，起码他没有悠远的春夜陪伴，少了一分自在。
身下的野草散发出淡淡草香味儿，清纯的，淡雅的，钻进我的鼻子，我的皮肤，沁人心脾，就像初恋一样，那么单纯，不加修饰，简简单单地来，轻轻淡淡地去，而我，好象被它带走了一样什么东西，至关重要的东西。我知道，我确实是被她带走了，想想也是在一个春天，一个童话的季节里带走了我唯一的童话，我们的默契造就了遗憾，在隔着一张纸的两个世界里对视着，却没有勇气穿越0.01毫米的时空，现在我才知道周星驰电影里“当时那把剑距离我的喉咙只有0.01毫米”是多么的幸运，而我们是多么多么的不幸。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而是咫尺，最漫长的时间不是永远，而是现在。那就这样吧，既然不能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也就够了，就让那份期待像春夜一样流进我的血管里，让我每天都感觉到，你在我的全身流动，伴随昼夜，直到我的血液流尽，干涸为止吧。
不停歇的蛙声打断了我的思绪，真感谢春夜让我有了天马行空的自由，可以与另一个的“我”对话，神情交游。在这样宁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心境里神游，透彻了不少曾经萦绕心怀的灰色，缠绕的情丝渐渐地释放，听夜的感觉真是奇妙。
午夜之后的夜更加消沉，夜色笼罩着小山村。我站起身，拍拍衣服，却又生怕拍去了一片馨香。又一个春夜过去了，黎明即将到来，只能期待明日此时的夜了。生命亦是如此地轮回，只是不知能否重回到曾经的期待，拾起遗落的银杏树叶，留给自己一个清净的秋天？
细数心跳的感觉，聆听生活的感触，触摸生命的颤动，这真是妙不可言！人性与大自然竟是如此的零距离！原来也是一步之遥，或许我们脚步匆匆，忘了夜的生命，夜的存在，其实她一直都存在，存在于我们失望的背后，伤心之余，失意之时，是我们流浪的港湾。别忘了，经常来这里听听夜的絮语，触摸大地的虚怀，你会发现，其实你离不开夜，生命中你得为她留一点位置，她才会给你留下更大的空间。
我的心情明朗了许多，告别了夜，走进房间。忽然隐约感觉到地上有什么跳动？急忙拉亮电灯一看，原来是一群幼蛙陆续蹦了进来，钻进四面角落里。我灿然一笑，原来这夜的使者已经悄悄地“钻”进了我的生活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