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花开

水流云端

野菊花开

文/水流云端

（已发表于2009年12月3日《黄山晨刊》）

清朗的初晨，醒来站在走廊上。屏气深吸一口，哦，好清凉与静心的山峦秋雾！此时的小洲山村被四周耸立的高峰绝谷围聚其中，像呵护初生婴儿一样贴心。波动的雾气给那遥远的山峰增添了一份仙风道骨的神秘与魅力。在这样的秋晨，一切生灵都会沾染上一份独特的高远与超脱的心境。

眼前是学校一块很特别的“菜地”——厨房的平顶上被同事们铺上一层泥土，分割成几块小豆腐干，便成了空中菜园。青菜都已附上一层清明的雾水，抖擞般欣荣。随着目光移动，我欣喜地发现，倚靠在边角的几株菊花打开了多日束缚的花苞，在清冷中绽放了！白色的花瓣洁净而又明亮，沾上星点的露水更是清新动人。是啊，在我们日渐蜷缩手脚的深秋里，菊花，悄悄地开放了。年年秋天开在漫山遍野的野菊花，想必也是灿烂无比了吧？来小洲支教三个月了，却未曾去看望过它们，实在是错过了一场繁华盛事。惭愧有余，竟然无法定心和舒怀。于是，简单梳洗过后，携友登山而寻。

选择了一条青石板铺陈的山路，拾级而上。山腰之下并未见野菊的身影，想必它不惧秋霜严寒，是高洁之物，应与那云雾追逐，与山巅同齐。于是我们向那白云深处进发。山势渐渐曲折、高耸，空气越发的清冷，山风涌过杉树林引发阵阵涛声。朝阳初露，柔弱的阳光从云雾中穿越，稀疏地洒落在山腰之上，清冷的山有了点点红润与光泽。山村早在脚下，我们开始找寻那一株株似初阳一样润泽和金黄的野菊花。可是，任凭我们在杂草丛生的树林中穿梭，也未见一株野菊花！难道我们的感官判断错误了吗？友人有些泄气了，催促我回走。我不放弃，一再坚持一路往上找找，兴许能发现点意外呢！人生中不就有那么些个不经意的邂逅才营造了诸多生趣和精彩吗？友人听得有理，于是一起向那山之颠爬去。

山路两边开始出现一片低矮的茅草和灌木掺杂的地带，其中生物一览无余。“快看，那是什么？”顺着友人惊诧的叫喊，我循光望去。呵呵，那不就是我们苦苦找寻的野菊花吗？挺着纤细的躯体，尽力把一朵朵繁星般的耀眼撑出草丛，朔风中摇曳着瘦弱枝干，但未有半点折腰的迹象，未曾有一片花瓣遗落。它娇小却足够韧性，柔弱而不颓萎，仿佛在宣告：我来到了这个世界，而且，此刻，我正美丽着。我左右探寻，草丛中更是三三两两的泛满热闹的金黄，给这萧瑟得缺乏生气的深秋点燃了活跃和热烈的生命火把，即使在这人所畏惧的高山之巅。

随后，我们在别处草丛中陆续发现了它的踪迹，此时的阳光正好映照在它们小巧的脸庞上。我这才恍然，原来这小小的野菊花也不眷恋于林木的荫庇。与其被包藏得密不透风丧失了起码的生存准则，不如敞开来无遮无拦地任凭风的裹挟，雨的抽打，寒霜的封冻，还有秋阳的温润。它活得自在，活得有尊严，生命就是这样独我地开放着，自己是最好的观众。我想不远处那一块块人为种植的菊花该是如何的羡慕，同为菊花，它们却被齐整整地拥挤在一起，多了规矩，却失去了生命的尊重与自由。

我俯下身子，轻抚细碎的花瓣，却也如此的柔软与温和。贴近脸面，一股浓浓的带有药味的香气钻入我的鼻子，馨香满怀。是啊，就是这样一株不起眼的柔弱之物，也“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任性与矜持展露无遗，透着一股不甘沉沦的气质。野性、纯真、活泼，宛如一位位乡村少女去除了固守的陈规旧道，还归山野，奔放于广阔的天地间，用活跃的青春点燃落寞的秋月。野菊花，以她独特的个性曾经走入多少诗心画卷，曾经为多少诗情才子眷顾、留恋。所以，我想，品尝菊花的最好时机，是在一个清丽淡月的深夜，和着窗外蟋蟀的轻鸣，桂影婆娑，温一壶月华，放几朵野菊花于其中，看着她在清水中渐次开放。然后就着月光，在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闲中轻饮我心，在元稹的“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中感受诗人的多情。从菊花走入菊花，你便完成了一次人生的升华。

在回来的柏油马路边的悬坡上，我们又见到了野菊花，只是停留了不少杂质，如此风尘仆仆，但遮掩不了她美丽的容颜。是啊，只要自身具备了不依托尘世的本真境界，你永远都不会为风尘所扰所累，无论是在高山之巅还是不起眼的山洼坡地。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

一粒砂的旅程

喜欢野菊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