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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语文教研组的前辈往事
李业峰
我们北岸中学语文教研组,自文革后恢复高考以来,教学成绩历来不俗,在县市评比中屡屡获奖受到表彰,因而广受赞誉。究其原因,一是她历年来拥有许多德艺双馨的教学精英,二是由这些精英的教学实践所逐步形成的优良的教学、教研传统。
我有幸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在北岸中学读初中,又有幸自1976年起一直在北岸中学从事语文教学,这期间结识了许多在社会上颇有名望、广受尊重、在学识上颇有才艺、多受好评;在教学上颇有造诣、深受学生欢迎的老前辈。他们中间,至今还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汪定礼、程义培、汪风、汪时叙、许元涛、张昌铭等人。在做他们的学生或与他们共事期间,深受他们的教诲和熏陶,受益匪浅。
我在北岸中学读初三时的语文老师是汪定礼先生。算起来那时他已45岁了,只觉得他身体微胖,不太爱讲话,平时在校园里也少见他的身影,只在上课时才与我们交往,而且一下课他便走了,当时我们还是一些顽童,对老师的教学没有什么评价。只重视自己的考试分数。渐渐地我们发现,我们的语文老师在教学上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我们的语文成绩却一次次地在提高。那时我们初三有四个班,而我所在的4班是个学习成绩稍次的差班,每次考试成绩评比,许多学科都比别的班级差,唯独语文次次都比别的班级高。当时人很懵懂,不去深究,现在想起来,深深感到汪定礼老师的教学艺术大有讲究,那就是他的教学方式从不教条,非常灵活,都能依教材的深浅、学生接受能力的强弱来确定教学重点和难点。记得他每次讲课都像一个长者在与我们谈心,讲我们爱听的故事,说我们关心的道理,而把知识要点都融于这些故事、道理之中。
初中毕业后,我去了徽州师范读书,在与徽师老师的交谈中,才知道汪定礼老师原来是徽师的教导主任,学识渊愽,在教学上是个全才,中学所有的学科,不分文理,他都能胜任,尤其擅长语文和外语教学。可惜1957年反右时,他被有关部门内定为歙县的首号右派,也可能他因此被贬来北岸中学教初中语文了。
程义培老师和汪风老师是我们学校的元老,解放初在深渡米丘林时代就在校从事语文教学了,他们把一生的才华都奉献给北岸中学。程义培老师在北岸中学退休,汪风老师到临退休时才回故里绩溪。这两位老先生都以校为家,爱岗敬业,对语文教学一丝不苟。从吃透教材到确定教学重、难点,从理出授课思路到撰写教学笔记,从设计提问内容到设计课后作业,从课堂授课到课后作业处理都从不马虎。多年的教学实践,造就了他们从容不迫的教学心态,和蔼可亲的情感表达,条理清晰的内容分析,一目了然的板书技巧。他们的教学受到了师生及社会上的好评。那时,学校组织大家听程义培老师的观摩课最多,他又是县里语文教研中心组的成员,在教育界广受敬重。
1963年我在徽师读一年级时就认识汪时叙老师了,那时他教我们语音,他那精准的普通话发音,极富表情的朗诵,引人入胜而又多变的教学艺术很使我们折服。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他为了让我们理解吸气发音和吐气发音的区别,说吸气发音的“肚子饱了”,吐气发音却是“兔子跑了”。当我1976年回到北岸中学时,他已来北中10余年了,这期间他受到文革的冲击,蒙受苦难,却仍然活跃在语文教学、文艺宣传上。文革结束后,他意气勃发,以极大的热忱投身于党的教育事业,不久便被调到正在培养师资的县“五.七”大学去了。
应该说,汪时叙老师是我所认识的我们学校所有语文老师中对语文教学做出的贡献最大、名气最大、而命运最为坎坷的人。他解放前夕毕业于国立戏剧专科学校,据说与大导演谢晋是同学,先在南京、屯溪等地任教,积极投身于爱国学生运动。1953年进入徽州师范,为徽州地区推广普通话,推广《汉语拼音方案》做出了突出贡献。他参加过省教育厅和中国科学院语音研究所的语音培训,受业于著名学者吕叔湘和张志公,结业时被选为示范教学的授课者,《人民日报》还在头版刊登了他示范教学的照片。他在徽州地区举办过多期语音师资培训班和普通话演讲比赛;他编写的语音教材被以地区教育局名义印成小册子下发给各县的语文老师;1979年教育部举办全国普通话教学成绩观摩会时,他被委任为安徽代表队的顾问;他是省和国家语言学会的会员。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能赶上评定职称的年代,以他的贡献被评为“特级”是绰绰有余的。可惜命运无情,先被错划为“右派”,后又受文革浩劫,当他在文革结束后彻底摆脱政治桎梏再想干一番事业时,他的生命也已走到了终点。
许元涛老师也是由徽师调入北岸中学。他1952年在徽师毕业后便留校任教,还兼任团干,后来又任学校党支部副书记,是有名的徽师才子。1978年高考,由各校选送2名高中生参考,我校选送的两人,一人考入中国科技大学,一人被合肥工业大学录取,北中由此名声鹊起。1979年高考,我们学校又一炮打响,录取率为原徽州地区第二,名声更大了,引来了地区各县(包括原属徽州地区的绩溪县、旌德县、宁国县)完中教师前来听课取经。这次高考的语文成绩很突出,为全地区第一,而许元涛老师便是教学主力之一,前来听课的人都争相目睹他的教学丰采。许无涛老师曾经说过,学校的教师(指当时)有三类,一类来自旧社会,一类来自科班(指师范院校),再就是像我这样虽然没有什么高学历,却善于自学钻研的人,确实,许元涛老师就是一个没有高学历却比高学历的人更能胜任教学的人。由于他学习刻苦,教学踏实,成绩突出,为人又正直,在教育界享有盛誉,文革后不久便升任北中教导主任,继而又任北中校长。
张昌铭老师是1971年由休宁中学调入北岸中学的。在休中,他一直担任语文教研组组长,休宁中学是省里的老牌重点中学,无疑是教学精英,定非吾辈能比。由于文革,知识无用了,才动了回家乡歙县的念头。在北中,他自然还是语文教研组长,教学也确有独到之处。1983年县教育局(当时称教委)组织教师来听他的课,记得是上《谋攻》一文,这是篇文言文,其中“兵”字的用法很活,这就涉及到一词多义的文言词法,是教学重点,也是难点。课文中“兵”的用法主要有“军队(武装力量)”、“敌军力量”、“战争”、“指挥战争的谋略”等。为了能使学生深入浅出地理解词义,张老师采用成语引义法,他要学生说出自己知道的带“兵”的成语,并有针对性地板书,然后先分析成语中与课文语境相同的“兵”的意义,再分析与课文语境不同的“兵”的意义,结果不仅让学生懂得了课文中出现的“兵”的意义,还让学生知道了课文中没有出现的“兵”的“兵器”、“士兵”、“武力”等意义。一时课堂成了成语的抢答,师生互动,气氛热烈。参加听课的县教育局长王致华感概地说:“听了张老师的课,就知道北岸中学的语文为什么经久不衰了。”
这些老前辈都在我们学校长期执教,至少都把他们年富力强的年代贡献给了北中。他们不仅在语文教学上殚精竭虑,孜孜以求,还通晓政史。多才多艺。汪风老师擅长画虎、篆刻。许元涛老师对教育学、心理学颇有研究。在他担任校长期间,为教师开设了教育学讲座,从苏联的凯洛夫教育学一直讲到现代教育理论,吸引了更多的中青年教师参加。汪时叙老师精于戏剧、音乐自不必说,还对美术、体育、摄影也多有涉猎。当年由他指导的《长征组歌》唱红了歙县城乡,他们对北岸中学的发展做出了不灭的功绩。当然,我们语文教研组也有些因工作需要被调出而留校时间不长的像姚邦藻老师老师那样的俊才,他们也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在我们学校任教的语文老师中,还有潘振邦、庄际富两位老师值得一提,他们都在上世纪80年代初在北中任教。潘振邦老师虽说一口歙县城里的普通话,但他懂医,兼了北中多年的校医,还是个写作高手,文革前在《小说月刊》上发表过有关鉴真和尚东渡的小说,他的《乡村游击队》也公开发表过。文革前就在写作有关知识青年下乡的长篇小说,文革后还继续创作,得到了陈登科等人的支持,但终因题材有些过时,留下了遗憾。后来被抽去参加撰写《歙县志》。庄际富老师是市县教学改革的试点人才,他的启发式教学试验课被录像发至各校,教学论文在全国性的教学刊物上发表。后被县里调去担任了一个时期的《歙县志》的主编,后来又进了县委政策研究室。
这些教学精英之所以能相继聚集在我们学校,自然有“反右”、“文革”的历史原因,更有学校领导渴求人才、爱惜人才的主观原因。当年张昌铭老师由休宁中学回歙县时,他的行李存放在教委,意向并非北岸中学,但他的行李却早早被当时的北岸中学校长抢来了,姚邦藻老师是许元涛任校长时去岔口中学挖来的,也是由他力荐去领导岗位任职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县农村信用合作联社为提高职工的文化素质,特意选择在北岸村为职工进行语文补习,邀请我们教研组的老师去讲课,庄际富、姚邦藻等老师都去了,他们深入浅出的授课受到了学员的热烈欢迎。合作联社这种单科突进的做法得到了县里的肯定和推广。他们之所以选择在北岸开班补习,也正是他们看中了我们学校语文教研组的实力。
当年,我们语文教研组在组织教学、教研上也有独到之处,那就是既让教师发挥自己的优势和特点教学,又重视集体讨论,集中集体智慧进行优势互补。程义培老师善于设问,进行启发式授课;张昌铭老师善于师生互动,进行讨论式教学;许元涛老师善于根据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心理特点进行点拨式诱导,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汪时叙老师的优势在语音和表情朗诵,他教授《阿Q正传》,就是用了两课时进行表情诵读,各种人物性格都由他的语气、语调和表情充分展现出来了,教学效果非常好。所以,在教学方法上可以说各显神通,争奇斗艳的。
然而,那时在教学、教研中更重视集体的力量。把教研活动落实在各年级的备课组。要求个人提前备两周的课,每周进行一次集体讨论,讨论中,由一人主讲某篇课文的教学设计、教学重点和难点,然而大家讨论补充,求得共识,有时也交流教改信息和体会。这种做法不仅有效地提高了教学质量,而且对提高年轻教师的教学水平也有很好的作用。有一次备课小组活动,参加的有张昌铭老师、程文可老师、姚邦藻老师和我,许元涛老师作为校长也参加了。讨论中,我不经意地说了句某位领导同志讲话的那篇课文内容简明易懂,只其中的一个成语重要,其它没有什么可讲的。随即这些老前辈就告诉我,教师以为内容简单的,学生不一定都能理解。既是课文,就一定有它的特点,譬如这篇大会上的讲话,在文体上就有特点,用简易的语言阐明大道理,这又是一个特点,这些对学生的写作都是有指导意义的。所以不要轻视那些看似简单的课文,还是要认真备课,善于挖掘课文对学生的思想教育意义和学习语文的意义。他们的一席教诲,使我深受启发。
光阴荏苒,这些前辈有的早已故去,健在的也大多是古稀之人,但他们德厚流光,他们的高贵品质,优良传统在我们学校语文组不断地发扬光大。由于地利的原因,现在我们学校的高中生源已大不如前,但尽管生源极端困难,高考成绩也陷入低迷,而语文成绩却依然在黄山市领先,进入廿一世纪后的前9年就有5年高考成绩获得市里的优胜奖,这不能不说是北岸中学高中办学困难时期的一抹亮光。我们有理由相信,语文教研组一定会把前辈的优良品质和传统继续发扬光大,在深入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中,取得更大的成绩。
2010年5月写于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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