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徽商的兴衰

我是一只鱼

中国物产丰富，气候温和，首推江南，而土地平整、河流纵横，当属金三角的苏、嘉、湖一带。常熟就在这金三角中，且临长江之滨，水利方便。单以常熟的名称而言，就可表示出水旱无忧，长年丰稔。至今国人都称斯地是鱼米之乡，本地人自诩有“虞山福地”的夸口，可见常熟地理位置的优越了。因田亩众多，每年两熟，靠长江边，有水退沙涨，逐年多有沙田围垦。旧时土地兼并，大小地主众多。这些人家都以剥削为生，不事工商，因此，常熟的一些较大店铺、工场，都是外地人经营。其中尤以宁波、徽州两帮为主。苏北人则从事小本生意。徽州人经营的有木材、茶叶、油漆、什货等业。有句说法“无徽不成镇”，可见已渗透到各个小镇上去丁。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在二十世纪初徽州有两个青年人离开丁贫瘠的歙县鲍坑家乡，来到这富饶的县城学业。一个是胡秋帆(十瀛)，另一个叫胡锦良，他们依靠了先到常熟的长辈介绍工作，秋帆到了常熟归氏义庄，锦良到益大南货店当学徒。那时，归氏义庄内山锦良的父亲胡复棠当总账房，后来又进了胡来永，还有胡明灯，都是的坑人。他们常年住在义庄内，房屋很大，很清静，自己开伙做饭，管理日常事物，事情不多，只有到秋收以后，有归家的佃户来还租，工作就忙了。当时收的已不是稻谷，而是银元。最后还有佃户没有来缴租，他们就要下乡去通过催头去催时。他们诚实、朴素，又能吃苦耐劳深得归家族长的信任，归义庄—任一任的账房，都是徽州人。胡复棠年迈告老回乡之后，就由胡秋帆接任主持。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在贫困山乡长大的人从小吃过苦的，年长后能够勤劳节俭。于是秋帆积聚了—些钱，开设了恒大铜锡器店。胡锦良也是靠勤俭两字，在益大当学徒不满三年，就被老板(宁波人)提拔当外账(收银员)。不久，又调到位于城内县西街，也是有名的南货店—大同当老大(经理)。见识多了，人事熟了，就想自己跳出来创业，他自己虽积了一些钱，但毕竟不够，和胡秋帆商量，分头去集资，得到归经畲，还有东始庄一家小南货店的戴家(当地地主)合作，这家南货店的经理也是徽州人。新筹集的资金分为三股，归、戴各—股，胡秋帆和胡锦良合并成一股。店号…叵丰”，店面设在常熟小东门外横街上。具体却是胡秋帆和胡锦良主持工作。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这条街，长不满一百公尺，因临近水乡各镇，停靠的船只较多，从早上到中午都很热闹，有洋布店、咸肉店、鲜肉店、中药店、纸码店、蜡烛店、小饭店，并且已有一爿南货店——同异。现在又出现一爿恒丰南货店，两家店是同一行业，同行必妒，竞争自然不可避免。虽然，新店恒丰是三开间、两层楼门面，柜台用铜皮包裹，号称铜柜台，气势不凡。但是立脚未 久，地处城外，城中—些大户人家，买南货都到益大、大同，很少到小东门横街上来。店内资金经过门面装修所剩也不多。备的货怎样可以齐全和量多呢?开门没多久，就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这时候，正是军阀混战的时候，齐、鲁交战，卢永祥、齐燮元两支队伍，在苏、常一带犬牙交错，局势很是紧张，人心不稳，大家都无心做生意了。农村里棉花刚刚收获，也没有人收购，价格暴跌。胡秋帆和胡锦良看到南货店生意清淡，索性孤注一掷，将店内的资金悉数到乡间去收购了一批棉花存放在那里。也是时来运转，没有多少时间，地方军阀的战事有了一个间隙，这样，棉花价格突飞猛涨，利市十倍，发了一笔财。在当地脱手以后，再投入到南货店里来，资金有了，胆子也大了，进足了货，主攻转到批发业务上来。说也怪，开始是借不到钱，现在人家看到生意兴隆，靠得住了，一些钱庄的老板，和颜悦色地跑上门来，倒过来要求帮帮忙，用他们一点借款了。有些殷实富户，也愿意将钱存到恒丰里来，贪图利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息比存钱庄高一些，也保险一些，而月．连购买南货也带了过来。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有了充足的资金，生意就好做了。那时候，对长期的大户顾客都是发一个折子，平时来买东西，不必付钱，记在折子上，逢年过节结算。顾客来时，都是笑脸相迎，殷勤招待，里面上坐，敬烟上茶，点心、蜜枣、开洋随便请吃。普通的货色都是价廉、称足，赚钱是在高档货色上，象晦参、干贝等等就价钱开足。大户人家只知道价贵的一定是好货。在抗战前的五、六年，恒丰生意做足丁，非但批发生意常熟第—，零售买卖也不输给城内大店。一些离小东门远点的人家办喜事、过年过节，都是慕名跑到恒丰来买。一到腊月里，经常是人山人海，柜台前人头济济，店员连午饭也没功夫吃。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店员都是管吃、管住的，平时开桌吃饭，忙的时候只能轮流吃饭，每人—碗小菜蒸在笼格内，抽空自己去吃。同在横街上的同舁，此时已在竞争中被淘汰了。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店内的生意好了，店员也增加了，平时有20多人，冬季用临时工，名曰帮冬。正式职工中，歙县鲍坑人居多，前后进出的有郑顺科、胡冠钊、郑顺福、郑顺生、许瑞林、胡武林、胡祝嵩、姜祖根、胡观茂、郑观胜、胡友生、周道胜(庄村人)、朱学，叭朱家村人)、汪惠生(汪村人)等等，徽州人占全店员的—半以上。如此顺境，直到抗战开始，日寇侵人，店毁人散。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再说胡秋帆，自己开了恒大铜锡器店，又开了”益兴鸿咸货店”，归义庄的工作仍然兼顾着。由于秋帆的工作认真，讲究信用，深得归氏信任，他开办商店所需资金得到归家支持。归义庄收来的大量租金可以贷给胡秋帆，这样归家本金有了利息，秋帆有了周转资金，两利双赢。“恒大”开在县南街闹市区，三开间，也有楼，一间设柜台，中间留给顾客有回旋余地，一间工匠师傅在操作，全是手工活，现做现卖，还可以根据顾客需要定做。作坊和店堂连成一片，将铜锡材料展开成型，“叮叮当当”煞是热闹。这时，秋帆年小的儿子守宝也从家乡来常熟读书了，一直从小学读完初级中学。后来，秋帆让儿子回徽州，在歙县忠堂名医方乾九医师名下学中医。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胡秋帆经营得法，手头宽裕，就在常熟南街附近的金童子巷焦桐街角上买下一幢房子，离归义庄、恒大都很近，房子虽不多，却很清爽，可贵的是室外有—片空地，可以种菜、种花，独家庭园，闹中取静，十分舒适。直到七七事变前，是这两家最安乐的时期。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秋帆和锦良经商得利后，对家乡也做了一些好事，极为普通的就是带了一批乡邻出去经商。最可称颂的就是他们俩发起兴修了一条鲍坑到庄村的石板路，全长五华里，全部用麻石板铺设，平整好走。特别是到了雨后，清洁平稳，步行舒适。人行其上，可足不沾泥，雨止路干。在山乡中有这样—条路，在当时是很少的。这些钱是他们募捐来的，除了在外工作的徽州人以外，还向常熟大户游说捐款行善。他们自己也都出了五百大洋(当时值几十担米，是一个很大数目)。还镌碑记事，记载事情经过、捐款人名及数额、收支清单、发起人等，共有两块石碑，长约四尺多，宽约两尺，在文革中被毁。他们不用自己的真名，用“无名氏”、“布衣夫”，隐名是怕出名呢，还是做了好事不留名?恐怕都有之。碑文记载由胡秋帆主持修路。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九一八”的炮声响了，东北沦陷。“一二八”战争结束，日寇更是不可一世。到了“七七”事变，局势急转直下，平津易帜，华中告急。敌机经常飞来骚扰，扫机枪乃至甩炸弹。常熟南门南星街被炸，房屋起火，尸横遍野，触目惊心。商店停市，居民下乡。眼看敌人气焰越来越坏，于是，俩家就商议先撤退部分人员返回家乡。因那时胡锦良已在鲍坑休假，就让他别回常熟。秋帆夫妇和我(胡子嘉)，还有观茂、明灯的儿子金根，一同雇船经杭州回徽州，常熟方面事情由胡守宝(深之)负责看管。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有一天，船到平望的鹌鹑湖中，忽然来了日机俯冲扫射、投弹，目标是湖边的铁路大桥。我们的船近在咫尺，如被枪弹扫到，性命休矣。幸好敌机得逞之后离去，我们才幸免于难。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从杭州乘徽州特有的两头翘、船底尖的木船，逆水上行很多天才到朱家村。急水滩上还要几个纤夫拉纤，木帆船才能上行。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常熟不久即沦陷，店铺、民房被烧毁和被抢劫的很多，鬼子和当地流氓、惯匪轮番抢劫。恒丰也是在劫难逃。据说，都是用肩挑到船上运走的，菜油用水桶一担、一担地挑了去。劫后一把火，化为灰烬。恒丰已基本上损失迨尽，后来重新复业，是收回部分以前欠出去的债款来的。恒大也被烧毁，火场上被埋的一些破铜残锡，后来挖掘起来，重新加工。至此，锦良和秋帆都大伤元气。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秋帆夫妇回到故里，心急如焚，不久就病故了!守宝带着妻子儿子与邻居、店员一起逃难到了江北，经扬州、仙女庙、芜湖北等地，想从芜湖返徽州，未果。只好于第二年三、四月间，又回到常熟。已经没有店产，后来只有卖掉了住所，将买房子的钱，买了常熟布带回徽州。结果途中又遇到强盗，将随身携带的钱财洗劫一空。胡秋帆辛苦经营一辈子的财产，荡然无存。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注：胡子嘉初稿，胡一飞根据家母回忆、整理。文中胡秋帆是胡一飞的祖父，胡锦良是胡子嘉的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父亲。auZ中国徽文化网 - 徽州文化,徽文化,徽州,古徽州,徽州府
    (作者单位：黄山学院)

黄山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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