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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以来，特别是明清两代，安徽省歙县(古徽州府治所)的封建文化很发达。以才入仕，以文垂世者甚多；达官显贵。代不乏人；琴棋书画、篆刻金石、堪舆星相、剑槊歌吹之流，也无不应有尽有。这里又是程朱桑梓之邦，理学(道学)渊源之所在。因此，封建文人说它人文郁起，为海内之望，郁郁乎盛矣!誉之为“东南邹鲁”。然而，在程颐的“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的说教下，在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纲常名教的禁锢下，压在封建社会最底层的歙县妇女，许多人成为封建礼教的牺牲品。
一、历史陈迹的反映
在封建社会里，歙县妇女受封建礼教毒害，主要表现在，一为夫殉死。丈夫一死，有的媳妇或绝粒而亡，或投环(上吊)而死，或吞金而殁；或饮砒、鸩而逝。二为夫守寡。她们勤于女红，上侍公婆，下抚子女，无子者则过继侄儿抚养，寡居数十年而终。通过下述历史陈迹，可以看到封建社会歙县妇女被礼教吞噬的概况。
歙县城乡，巍峨的牌坊到处可见。这些牌坊饱经风霜，默默地屹立了几百年。它们记载了显宦的政绩，孝子的纯心，义士的愚忠，但更多的是记录了节妇的贞操。在封建社会里，能够上竖贞节牌坊的是极少数。在一座座贞节牌坊的背后，不知埋葬了多少红颜寡妇。她们在青灯独对的低回惆帐中默默地结束了凄凉的一生。
民国《歙县志》线装卒12大本，其中6本记录贞节妇女的事迹，很简单。从时间上看，经唐宋元明清，历时1300年；从范围上看，遍及城乡，广及各阶层妇女；从数字上看，有几千人；从年龄上讲，有未过门的少女。有过门数天、数月的新媳妇。如詹氏二女，姐名师，妹名岳，许聘的丈夫，皆先后去世，姐14岁、妹12岁守寡终生。
在歙县城上路街(今行知小学对面)至今还保留着一座节烈祠堂的旧式建筑，南北通道上刻有“流芳”等字，而诺大的祠堂正门上面及左右的墙壁上，一行行，一排排，密密麻麻地镌着贞节妇女，而且连自已的名字都没有，诸如杨尚仁妻潘氏，方以仁继妻黄氏，郑缙受倪氏等。
在今天歙县城乡，至今还可看到一些小脚老寡妇。作者曾访问过上路街的一位老寡妇。她年纪86岁，夫家开豆腐店，其夫20多岁亡放，她守寡至今，独自起伙，过着清贫生活。这可谓旧式寡妇的活标本了。
如果说殉夫是急性自杀，那么守寡可谓慢性自杀了。至于摧残肉体的“割脔疗亲”就更惨酷了。
二、割脔疗亲的愚孝
在孝悌道德的支配下，割脔疗亲与涤溺尝粪、吃疽疗亲等并存。在父母、公婆、丈夫生病时，为女为妇的割脔疗。即剜下股、臂上一块肉，或一块肝，或指甲、或和药以进，或和糜以进，或和粥煮以进，或炖汤以进。割脔疗亲者不仅要忍受剧痛，有的还送了命。据民国《歙县志》统计，明清两代到股、臂、肝、指甲疗亲者达162例，理学道德所带来的祸害由此可见一斑。现摘数例如下：
“叶氏女，歙人，亲没鞠于叔母。后叔母有疾，昼夜拜叩，刮股进之，遂愈。叶氏为亲刮肝股者前后五人。”
“吴邦妻巴氏，邦母余氏病甚，医药无效。巴私呼天以口咬左手割肉一片烹汤以食姑，姑病遂愈。”
割脔疗亲的孝子贤孙也不乏其人。如：
“汪铭璜，祖母病，铭璜割股和药以进。其子江浣亦割股疗母疾。江浣之子世琳，母得病时，年尚幼，与大姐各割一脔以进。后大姐嫁叶氏，又割股疗其夫疾，致伤甚而死。”
歙人罗祥先割股疗亲，继又“裂左肋取肝。”
可悲的是，这些割股肝等疗亲者，完全是自愿的，而相信把自己的肌体作为药引会感动上天，产生疯效使亲人病愈。
三、分析原因总多
在封建社会里，烈女节妇各处都有。各地也有高耸的贞节牌坊，歙县是特别多的一个地方。据统计，单歙县谭渡黄氏这一宗族，从明成化到清康熙(1465--1735)的270年间，节烈之妇女就有42人，整个歙县节烈妇女人数之众，当可想见。歙县赵吉士说，新安节烈之多，一邑当他省之半。为什么歙县节烈之妇如此之多?原因为：
1．社学书院的灌输。歙县宗族势盛，义学普设。“十户之村，无废诵读；远山深谷，居民之处，莫不有学有师”。因为歙县地处山区，“农十之三，贾七焉。”无论外出经商或应科举考试，都要读书，据康熙年间统计，歙县有社学县塾112所，书院14所。这些县塾、书院聘请巨儒名贤讲学，灌输程朱理学，达到“明人伦，正风俗，崇孝悌，励廉耻”的目的，故歙县“虽僻村陋室，肩圣贤而躬实践者，指盖不胜屈也”。千百年来长期灌输，封建礼教潜移默化，影响特深，危害极大。
2．郡守邑令的鼓励。郡守邑令为那些躬身力行封建道德，或以身殉道者置祠设坊，立传树碑。县志上记载贞节妇女事迹后，大都附有郡守县令或文人的颂赞，如：邑令为作传；邑令旌其门；郡守表其室；邑令旌表，祀节烈祠；郡守给额贞寿门；郡守题其墓；邑令表其墓；监司郡守咸旌其贞；某某年有司奏闻旌表；桐城方苞表墓；士夫咸伤，悼作诗歌挽之。这些郡守县令文人的褒奖，无疑引导更多妇女效仿。
3．祠堂族田的支持。明晚期至清乾隆之际，徽商盛极一时，以盐、典，茶、木为最著名，足迹几遍天下，至富藏金百万，其他二、三十万则中贾耳，特别是盐商，富比王侯。徽商长期在外，尤其注重妇女贞节，“妇持家政，以男仆人入室为嫌”。他们用臣金修建祠堂，购置族田，收租入库，凡“节妇孤儿与出嫁守志以及全无依者，生有月粮，寒有冬衣，死有棺衾．莽有义冢，嫁有赠，娶有助，莫不一均沾其惠”。这在经济上助长贞节习俗的流行。
4．缙绅所起的卫道作用。歙县进士宋代99人，明代164人，清代109人。许多进士后来任大官，以清代为例，歙县有大学士4人，尚书7人，侍郎21人，都察院都司7人，内阁学士15人。作者于50年代在江村祠堂看到不少官职显赫的辉煌匾额和林立牌位，氲霭着尊祖敬宗、夸耀族中人才辈出景象。有些达宫贵人辞官回乡后。成为缙绅，享有免赋役的特权，霸占一方，往往权力大于守令。他们大造反动舆论，提倡三从四德，成为封建礼教的卫道士，在地方上起着监督作用。一旦宗族里出现贞烈妇女，他们引以为荣，或申报县府，获取旌表；或祠堂祭奠，扩大影响，或资助建立贞节牌坊、若有反潮流、敢于藐视理学教条而改嫁者，极尽污蔑之能事，加以人身攻击，使其一辈子抬不起头。县志记载。对改嫁者“加以戮辱，出不从正门，与必毋令近宅，至穴墙乞路，跣足蒙头，儿群且鼓掌掷瓦石随之。”
5．榜样所起的作用，清顺治年间，谭渡村尹春，为黄时耀之仆，其妻张氏为时耀母汪氏婢女。时耀妻程氏知书史，对耀母令其陈说列女传，以谕跷家人，张侍旁每乐听不倦。居岁余，尹春死，张氏泣辞欲殉。汪氏哭遣之日：“尔亦思流芳耶!”张氏掩尸自经，家人急救而免。翌日自诣市，市砒，市人易他物给之，又不死，乃自置一棺卧其中不起。汪氏挽之，张氏泣对曰：“婢志不可回，自听到女传时已决矣。”遂坚卧不食而死。另一例为汪君峻妻方氏，罗田村人，幼从母观本村黄烈妇祭，即泪沾襟。年17嫁岩寺汪君峻，夫病没，方氏亦殉。前面提及割脔疗亲，有的一家前后达5人，皆受榜样之影响也。
诚然，上述套在妇女身上的封建枷锁和绳索早已被砸烂，禁锢妇女的三从四德的封建礼教早已被埋葬，俱往矣!今天广大妇女她们和男人一样，意气风发，工作在各条战线上，为社会在作贡献。他们赢得明清时歙县妇女所想象不到的独立人格，过着那时歙县妇女所想象不到的美满平等的家庭生活。但是千百年来的封建主义的流毒，如家长制、一言堂、封建迷信等，还以各种形式顽固地存在着，要彻底肃清这些封建的思想流毒，还是一项长期的战斗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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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2 14: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