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寅虎·卯兔

皖东公公

                                                           【原】      寅虎·卯兔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人间福满楼”。过年了，好多人家大门上都糊着这副春联。

新年的爆竹遍地炸响。新年第一天似乎成为每个人长大或老去的重要标杆，不知不觉又长了一岁。不经过这一天，还感觉不到孩子一天天茁壮成长；年轻人一天天走向老道，迈向成熟；老年人被膝下的儿女们极不情愿地一天天逼近那金碧辉煌、无忧无虑的的木匣子“殿堂”——大新年的，不该挑晦气话。

昨晚还是“虎”，今早成了“兔”，寅虎卯兔交替竟在眨眼间。难怪二表叔当年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感慨道：“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那！”

前二十年感觉时间漫长，光阴不走；四十岁后，一年接着一年。日月跟谁赛跑似的，短短四季，360天飞样飘过。

360天增长一岁，显得短暂、仓促。若跟公里、公斤那样，日子就显得漫长，光阴就不会似箭，日月也不至于如梭。四十多公岁离去，悼词上一定多了“溘然长逝”或“英年早逝”一词。十几公岁的孩子大学毕业，甚至跻身到领导行列，年轻有为，更彰显出青春活力。那年，73岁的二表叔死去，白喜事办的很隆重，前来吊唁的都无偿领到了一只“壽碗”、一双“红夀筷”和一条白毛巾。乡亲们说，“古稀之年走也值得。”假如折换成“公岁”，二表叔才36·5岁，人们只能扼腕叹息，绝不会说死的值得——属于英年早逝。

二表叔走时，二表婶才35·5公岁。夫妻走了一人，就像麻将桌上的三缺一那般无奈与惆怅，另一方就成了笼中孤鸟，也维系不了多久。乡亲们都这么无休止地恐吓着。好心人劝她再找个老头儿，白天伴着说说话，晚上陪着捂捂脚，要比电热毯温暖得多，也比养宠物情感得多。老人家红着脸，直摇头，说这把年纪找老头，人家会笑掉牙的。

少时夫妻老来伴。两只鸟的笼子剩下一只，孤寂难耐；尽管子孙绕膝，家庭和睦，但绝没有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伴言行默契，亲密随和，还能敞开心扉。去年二表婶也悄然离去。

假如，按着“公岁”，二表婶30刚出头，也许会接受“捂脚”的劝说，也一定会有丧偶或离异的老头大胆挑战，上门应征，她老人家也不至于忧郁成疾，过早离世的。

新年第一天是串亲拜年的日子。当地人很讲究大门开启时间——早不得，也迟不得：门开早了，祥瑞之光尚未惠顾，耽误了瞌睡事小，招来晦气事大；开迟了，祥云飘过，错失的不啻是来年财运，更重要的是官运或是极富心动的桃花运。我的几个老邻居潜心探究“开门学”半辈子，啥名堂没捣鼓成。不是自己身陷囹圄，就是子女破产歇业，财源滚进了人家怀抱。后来都感慨万千，自认失败，摇头叹说，摸不着辫稍，糊里糊涂凭感觉。我的二表叔也是探究新年“开门学”的先驱之一。他跟那几位不同，不仅多年坚持，而且还掐准在卯时三刻上。竟将自己一年里碰到的运气，上挂下联，全归咎到年初一的开门时间上。年轻时，偶然一天，他找着了老婆——我的二表婶。打那年起，他就更精心把握开门时间了。

母亲在世时，每到年初一，就早早叫醒我，学着二表叔的样，精确把准开门时间。还用得着叫，我早醒了。满街噼噼啪啪，能酣睡得了么，还有那身崭新的衣服，除夕夜赏给的压岁钱足以给力，足以挠心振奋，能闭目躺下么！

我不信“开门学”。月还有阴晴圆缺呢，人旦夕祸福也在情理之中。找到了老婆，或碰着了什么运气，与初一开门无任何关联。但二表叔信这些，他的老婆，还有一群儿女就是他赶着运气得来的。许多男女恋爱几年，婚后冷战持续，磕碰不断。双方捶胸顿足，大骂自己有眼无珠，缺乏了解。恋爱多久才算了解？那年大年初三，二表叔在乡村举办的龙灯晚会上结识了二表婶。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敞开心扉，互诉衷肠。婚后多年，俩口子说话、做事总面带笑容，和蔼协商，跟上下级似的。有文化的人形容说，那叫“互敬互爱”，“举案齐眉”。二表叔说，当年，他看上了她的那双粗腿。二表叔高瞻远瞩，有悟性，更会赞美，说女人腿粗能干活，能生孩子，是力量强大的体现。二表叔的外号叫“大嘴”，二表婶正是看中了他嘴大。说男人嘴大有福份，能吃四方，省下了自家的粮食。双方都是“独眼龙”拾棉花——都看中了对方那一朵。于是，两人情投意合，一拍即合。正月相识，油菜花开完婚，拢共不过俩月，够闪电，够神速吧！

后来，还真给二表叔说中了。儿女成群——想儿就生儿，想女就有女，心想事成，美梦成真。他逢人便夸老婆的杰出贡献，自然要夸他年初一开门恰到了好处，使得鸿运当头，吉星高照。

二表叔还说，男女接触，只要双方心诚、善良，能看中对方一点“秀”，那就是情感的基础，知足常乐，憾摇不得。二表婶粗壮的大腿、二表叔那张歌唱家般的大嘴就是“秀”，就是俩人相爱的基础。偶尔闹别扭，表婶那双廊柱般粗的玉腿在丈夫面前，稳健地晃动几步，二表叔便心旌摇荡，怦然心动，嘿嘿一乐。看到丈夫咧开的大嘴，她也神魂颠倒。两人相视一笑，所有怨气都烟消云散。

如今，男女结合变得越来越深沉、复杂，搞不清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纽带，不知如何建立、巩固那个无形的感情基础，扯起那根看不见的情感纽带……缺少真诚与善良，都看不到对方“粗腿”和“大嘴”的那点“秀”，可能也是一大原由。

像是有意安排。二表叔属兔，兔年结的婚，兔年离去。今天又兔年，不免想起了二表叔。

今早，天下人又都长了一岁，我也不知不觉进入了人生之秋。若按“公岁”，尚属初春，风华正茂；再若，以“公岁”计算，我的二表婶一定还健在，新的大嘴表叔也一定……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戍狗亥猪。

十二属无情地滚动着，日历一页页地掀过。人生之秋——黄金之秋过后，便是严冬……







                              作于 2011·2·3·  农历辛卯年正月初一   《中国法院网》精华帖

天堂虎

徽州人有句老古话：73、84，阎王不叫自家去你。也就是说老人73岁和84岁是二道很难过得“坎”。

皖东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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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们这也有这句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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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戍狗亥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