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当年学“英雄”

皖东公公

                                                                【原】   当年学“英雄”



看了电影《英雄少年》，如烟的往事犹如一锅滚开的水，咕嘟嘟地直冒泡……

小时候老师教给一首歌：《歌唱二小放牛郎》，也学过这课文。说的是少年英雄王二小舍生忘死，将鬼子带进八路军包围圈，被日本兵活活刺死的悲壮故事。影片就是据此史料改编的。

学着王二小的课文，唱着王二小的歌儿，似乎真成了英雄王二小。无知便朦胧。学英雄不是心学，是形学，神不似，形似。班上几个成绩不咋的厌蛋很快就成了形象中的“王二小”，我也其中一个。王二小作战的武器是弹弓，于是，弹弓队自然形成，像一支武装力量。二德子是我们的首领。

书包里除了书本、铅笔盒，还多了一只弹弓和用来作子弹的小石子。放学或课间休息，拿出弹弓，将麻雀或散放的家禽家畜当成日本兵，一阵“扫射”。“子弹”嗖嗖，鸡飞狗跳，俨然“王二小”在世。首领眼线很准，瞄哪打哪，百步穿杨。家长发现这项活动危险系数高，没收了我学英雄的道具。那几个厌蛋很幸运。整天学英雄，玩弹弓，荒废了学业，家长叹气，老师摇头，说朽木不可雕也。二德子统帅的“武装”不屑一顾，我行我素。

初中后，家长管束越来越严，说和平时期没有仗打，无需那么“猴疯”，好好学习就是学英雄，报效国家的具体表现。迫于威严，我不辞而别，自动脱离了弹弓队。可队伍并不因为自然减员而丧失斗志，削弱战斗力，相反，技艺越玩越高超，胆儿越练越大。

月色的夜晚，厌蛋们在二德子率领下，拿着弹弓满街窜。新婚夫妇夜晚甜蜜，也招惹眼红，大红喜字的窗户纸，被“子弹”刺穿了一个个窟窿，满床碎石子。突如其来的惊吓，新娘大呼小叫，蒙头盖脸钻进被窝，丈夫拿着棍子出来撵，“王二小”们狼奔豸突，瞬间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中。二德子告诉部下，他哥结婚不成，别人也休想安稳睡老婆。

月色天是弹弓队尽情玩耍的最佳时机，放弃了可惜。逃离了新婚窗户下，就去公社大礼堂看排演。排演现场不许孩子进入，就扒着窗户朝里看。好多个脑袋碰在一起，二德子的脑袋总是挤在中间，眼睛瞪的最大，最明亮；好多双贪婪的眼睛齐刷刷地盯在女演员身体的各个部位，左右扫描，上下移动，仿佛那些部位能解渴，可充饥。

排练的档口，一演员伸出一指竖在嘴上，三五个女子就同时撕着报纸一同跟了出去。二德子知道，一个指头竖嘴上表示“一号”，一号就代表厕所，撕报纸出门是上茅房前期准备的信号。二德子寻到了战机。轰地一下，窗户上的脑袋、滴溜乱转的眼睛瞬间消失。二德子精心部署，“王二小”们很快各就各位，埋伏到厕所附近。拿报纸的女子陆续进入了伏击圈。

农村厕所大多用泥巴垒砌，肚脐眼高，不少围墙还被猪拱了一个个大窟窿，有的围墙是芦苇或葵花桔扎成，被觅食的禽畜拱得大洞小眼的。家主也不修补，像有意举办人的下体展览似的。有身份的女人或金身的姑娘多半晚上如厕，而且三五成群。不如厕的就在外面值守，来了男人就咳嗽，说明本厕所已有人捷足先登，正在办展，提示他去另一个茅房展出。

女演员们一脸春光，嘻嘻哈哈结伴而行。二德子气就不打一处生：只许公社干部吃香喝辣，阅尽人间春色？

别看这帮十四五岁的厌蛋没有资格到享受到男女恋爱，床上做戏那资格，但也有了青春期的萌动。小鸡鸡常被裤子摩擦得斗志昂扬，蓬勃坚挺，浑身发燥，更知道男女结合是幸福时光，有育种造人的神奇功效。

二德子得感谢拱坏围墙的那帮禽畜。一排雪白的大屁股相继蹲下，透过大洞小眼的秸秆，在月色映照下，屁股们若隐若现，挠心挠肝。

“打！”二德子一声令下，弹弓队们瞅准一个个雪白的大屁股，点射加炮击。小石子从弹弓的皮囊里飞出，泥土渣像炮弹劈头盖脸，发发命中。厕所上空顿时弥漫着战争的硝烟气息，真有点“夜袭”日寇的场景再现意味。茅厕内鸡飞狗跳，哭爹叫娘，乱作一团。有的还攥着报纸，提着裤子就慌乱冲出。叫声最惨烈，最壮观，提着裤子跑的最快的，就属他哥的前友好。一屁股屎不擦，还不臭死人啊。二德子笑着骂着：他妈的，女人屙屎撒尿也成群结队干热哄，子弹不长眼啊，对不住了，姐们！

攻击大屁股过瘾，尤其那个攥着报纸，提着裤子往外奔的特定女人太刺激。二德子攻击的目标就那女人。说小石子可能命中了她要害，抠都抠不出来。他袖口揩着鼻涕，激情荡漾，滔滔不绝。这帮厌蛋真够损的，听了都让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二德子率领队伍继续蹲坑守候，坚持抗战，接连两晚都鸡飞狗跳。他发狠让她们拉不出屎，撒不成尿。他哥的女友进了宣传队就跟他哥断绝了交往。后来听说，她跟了比她年长20岁的公社财经干事孵上了化。有这样鸟占高枝，鱼游深水的么！他要报仇雪恨，为哥哥大德子两肋插刀，倾洒一腔热血。

第三晚。二德子率部如期而至，早早潜伏在茅厕附近的草丛中。他习惯趴在大屁股的侧面，正反两面扭头便能尽收眼底。

夜风拂面。昏暗的月亮像蒙着一张报纸，“报纸”边缘还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彩色圈子。老人说，月亮印预示着风雨即将来临。这天气，虽然影响到窥测大屁股的能见度，但丝毫不影响射击的准确率。

几个女人手拿报纸准时出来。她们没有嘻哈和说笑。也许怕招惹埋伏，沉默如厕了。二德子一声嗤笑：就他妈的变成鬼影子老子都晓得，照样攻击！

雪白的屁股再次从秸秆缝洞中露出。咦？今晚几个屁股没平时的大，也没往常雪白，屁股下面好像坠着一团黑乎乎的挂件，跟他妈男人卵蛋似的。光线太暗，不影响打击就行。二德子来不及多想——

“打……”二德子的“打”声刚吐出嘴边，几个部下都同时发出“哎哟”的惨叫。他扭头望去，浑身冷汗：身边的几个“王二小”已被几个壮汉死死摁住，拳头在他们身上飞舞。他想撤离战场，晚了。自己也被一团笨重的肉体重重压住。雨点般的拳头在他头顶呼啸。二德子嚎叫着，挣扎着，一切无济于事，压在他身上的牯牛一样死沉……

“带过来！”白屁股们拎起裤子嚎叫着。二德子这才发现中了诡计，误入了别人的埋伏。那帮白屁股都是男人装扮的，他们穿着女人衣服，怪不得如厕不声不响。这时，他想起老人说的“事不过三”的英明教诲。

二德子所部被带进公社，基干民兵轮番抽打，二德子被扒光衣服，关了一宿，打的最重，其他胁从的“王二小”们仅被扇了两个耳光就放人。民兵们说，算你狗日的走运，够上那个年龄，就是反政府武装，非叫你进班房，吃枪子。  

学业不成，英雄不就，差点还被号上“反政府武装”，二德子心灰意冷。初一下学期，他离开了学校。

弹弓队树倒猢狲散，学英雄活动偃旗息鼓。贴喜字的窗户安逸了，茅房的叫声消失了。月色的夜晚，街前街后死一般宁静。

二德子自小聪颖。小学四则运算无需草稿，一口就能报出准确答案。聪颖的孩子往往从厌蛋开始，长大了厌蛋的基因运用到工作上一定成就非凡。

三十年后，二德子来看我。他在外地发展。他说，当年跟他混的几个部下都在外地，不是企业家，就是腰缠万贯的土财主。二德子是董事长。没有灵光的脑子，没有当年统帅弹弓队的功底，能闯荡江湖，纵身跃起，光耀门庭么？他邀请我投奔他麾下当个男秘书，他不喜欢女人当秘书。说年薪远远高于现在，是对我当年的补偿。当年是我擅自脱离了组织，又不是他开除的，他对我倒发了善心。

我有点悔不当初。当初要顶住压力，冲破阻挠，继续跟着二德子学英雄，虽然也会挨到两耳光，也许早就发家起身了。如今再吃回头草，跟着学英雄，加入他的武装，抹不开那个脸面，也为时已晚。但，来生可以考虑。

说着，二德子就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当年我们齐声高歌的《歌唱二小放牛郎》……



                                 作于  2011·7·16·
                          

观众教育

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当年我们齐声高歌的《歌唱二小放牛郎》……

天堂虎

是龙是虫，命中注定，二德子从小就有号召力，是当董事长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