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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皖东公公 于 2011-9-5 11:36 编辑
【原】 摸“秋” (下)
下· 我眷念那时乡风淳朴，百姓淳厚，人际交往璞玉浑金，尽管免不了贪占小便宜、情感纠葛等鸡鸣狗盗的小龌龊夹杂其间，也免不了气急败坏的妇人门前骂街，男人怒而挥拳出口气。事过，烟消云散，乡亲还是乡亲，酒桌上仍兄弟相称，杯盏铃铛，拳令声声。发生的那些小龌龊只不过给平静的生活加注了一抹漪澜，在恬淡的佳肴里辅之一味佐料。乡亲们的交往原始、朴素，没有市侩交易,没有长袖挥袂蔽天日的手腕，没有阴暗，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匿名举报、软刀子杀戮……这，便是我爱忆旧，向往真璞，逆转时光，回归原有的生命真元，回归纯朴天性的真正原因。
皓月当空。秋风送爽。果实盈目。原野飘香。
晚饭过后，田野沸腾了。火龙阵势浩浩荡荡，蜿蜒在月光下，盘绕在小径上，一张张稚嫩影映在火光里，狼嚎声此起彼伏，惊天动地。嚎声越响亮，火龙似乎燃得越旺，阵势越壮观，映红了天，烧红了地。秋的希望，收的喜悦，写在孩子脸上，谱在歌咏般的狼嚎里……
村口。月光斑斑点点，映照在晃动的身上、绽开的脸上。绿荫下，殷红串串，青烟飘浮。大人叼着烟卷，双手抱胸，向火龙曼舞的方向眺望，评说，嬉笑。玩火把的浪漫早被岁月淘尽，孩子们疯耍，衬出大人们心思，勾回了他们梦一般的回忆。
罗大耙子着一身藏青色粗布长袖衫蹲在人窝里。每根火把燃多久，哪家送几根，等等，都清清楚楚。“哎，发现没有？今年花生粒饱个大，瓜果色艳味甜……”他扔掉烟蒂，开口说话了。
“还不是风调雨顺……”有人搭讪。
“什么风调雨顺！是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正确引导，农业学大寨的后果。”
“不叫后果，叫结果……”罗大耙子立马纠正道。
“你大耙子就记得‘结果’……”人窝里七嘴八舌。
“不结‘果’摸啥‘秋’哦，今晚大耙子到哪学师傅啊？”……
树荫下一阵哄笑。大耙子像被驴踢了裤裆，不好再言语。
摸秋是节日的喜庆，多年的风俗延续，谁都不会在意孩子们摸一点。大人摸秋虽说算偷，但地里丰盈，有“秋”值得摸。大人摸有分寸，不可能将果实全“秋”光。大耙子为人爽快，有嘴无心，摸了人家东西，酒后常常脱口而出。若当场被逮着难堪，事后主动坦白，也就不为偷了。他很国际主义，不吃独食，家里有了什么，总号召大伙光顾，甚至专请被偷的那家上门品尝。人家谢他，他呵呵一笑：光大雷锋、白求恩么！
圆月移上头顶。田野的火把渐渐熄灭，孩子们三三两两往回走，有的就钻进了庄稼地，大人也开始散去。有人呼喊起来，招呼孩子早点回家，或提醒草丛里蛇虫咬人，有的大声唬着，瓜地洒了“敌敌畏”，树上喷了“敌杀死”……
“糊弄鬼呢，你自家不吃啊！”罗大耙子叽咕着：“除非家鬼害家人，自己药自己。”
火把过后，摸秋开始。罗大耙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月儿渐渐西沉，失去了原先的神态。罗大耙子穿着短裤、背心，前胸搭着，后背驼着两只鼓鼓囊囊的裤腿子。胳肢下夹着那件藏青色上衣扎成的口袋。今晚，硕果累累。前门紧闭，就绕到后院，后门上了栓。此时不宜叫门，惊动四邻，会人赃俱获。便将两驮沉甸甸的“秋”扔进院墙那边，一个纵身翻进院内，扛起“秋”，就摸进了屋。
煤油灯鬼火似的，没精打采地眨着眼。他隐约听到房里有动静，戚戚嚓嚓的；传了三代人的雕花架子床吱呀作响。嗯？水芹还没睡，等着他的“秋”？他不想叫她，让她一个惊喜：今年的“秋”摸得顺利，最丰实，提前结束战斗，满载而归。节前，他就瞄上了李二麻子家的秋西瓜、黄秃子地里的玉米棒、拐子马家的红枣儿，特穿一套长袖褂裤，两袖和裤腿一扎，就是口袋、麻包，相中的“秋”儿尽收囊中。
大耙子悄悄摸到房门口，探出半张嬉笑的脸——床上的情景差点没把他憋过气去，他不相信眼前是真的：迎门的床东头抻着四条腿，还他妈的乱蹬……肯定在作那事。这臭B也活学活用，背着他尽献国际主义了！罗大耙子毛发竖立，怒发冲冠，直想冲进去抓个现行，又打住了。谁这么大胆，太岁头上敢动土？他屏住呼吸，脑袋又往里伸：床边挂着一把他曾经背过的那把盒子枪——啊！胡天佑这个杂种。那场景他不忍心再看下去：狗日的很馋，浑身都在忙：一边来回窜动，一边衔着水芹的大奶头吧嗒吧嗒地啃着，像饿怂的孩子，如饥似渴了。这贱货像灌醉了酒，昏昏沉沉，飘飘欲仙，还不住地歌吟呢。他怎么没想到呢，若事先在大奶头上抹点“敌杀死”，药死这狗日的。甚至，他想摸到床头，拔出手枪，对着他的鸡鸡崩的一枪，让他彻底残废……胡天佑不是旁人，是水芹堂舅、公社干部，金面佛面都得看。大耙子理智起来。
对水芹，大耙子已失去了信心。结婚十多年，尽生丫头，不是被人抱养去三个，被窝掀开满床都是腿，五个丫头他养不活。农村没儿子就矮人一截。为生儿子，罗大耙子累怂了，但似乎又不甘失败。每次作床事，水芹都埋怨他的家伙残废，不顶事，捣鼓不出儿子。还说，家里一头猪不好养，两头猪争食，长膘快、出栏早。畜生比君子。这臭B原来早有预谋，点拨他开窍、明事理，想找一个跟他抢食。这下倒好，分文没花，这头猪不请自到，主动抢食来了。离婚是下下策，四十岁的男人，种地为生，谁家姑娘愿嫁？讨村妇，又会拖来几个“油瓶”，养得活么！他胡天佑能看上的女人，一定不赖。想到这，大耙子宽心了许多，气也消了大半。
“水芹，我回来了。”说着，就佯咳起来。床上热闹了：胡天佑电打了似的，一骨碌翘起，拉过盖被捂住裤裆……水芹惊叫着，急的直哭……
大耙子没经过这般激烈、火爆场面，也慌了神，摸来的“秋”重重地掉落在地。“胡部长，你也出来摸秋啊！”大耙子脑子一片糊涂，竟不知说啥是好了。
“你能摸人家秋，我就不能摸你家秋啊？”胡天佑反倒镇静起来，瞪起眼珠子：“老子等你多时了，就知道你今晚不干好事，两包秋从哪摸的？”胡天佑穿好衣服，没再说下去。此时此刻，罗大耙子倒成了挨偷瓜贼痛打一顿的看瓜人，反被摸他“秋”的逮了个现行。
第二年六月，罗大耙子终于有了儿子。胡天佑不再像摸秋人那么遮遮掩掩，战战兢兢，成了他家常客。每次登门，不是给孩子带零食，就捎来酒菜，三人同饮。罗大耙子喝着，吃着，感觉很对味，很滑稽。终于悟出水芹的养猪法很实际：畜生比君子嘛！
自那以后，罗大耙子再没摸过秋。为儿子他要留下好名身。尽管，儿子是“国际主义”的产物。
年年有中秋，中秋今又至。于是，魂牵梦萦的“亲老表”情不自禁地横亘眼前。火把，摸秋那温馨、刺激的场景历历在目，罗大耙子挨户送火把情形送自然就浮现脑海……
再回到那个时期，已无可能。“回头草”只是回味，忆忆而已，绝没机会再吃上它。
作于 2011·9·3· 完 待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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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4 12: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