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斩妖妇

黄山一樵

度假斩妖妇

明朝万历十六年春，年过花甲的阁老许国巡视南方六省后，回到徽州老家度假。

一日，许国带着妻小去齐云山进香，顺便想看看自己的外甥孙钧。孙钧听说舅父要来，便把家里收拾得齐齐整整，后花园里更是修饰一新。许国来了，他和妻子朱艳百般殷勤地将许国迎进家，朱艳更是端茶送水，“舅老爷”三字不离口。一会儿，客厅灯火齐明，碰杯声、说笑声，时起时落。许国好不高兴。

夜深了，孙钧便请阁老去后花园内书房里安歇。他睡下不久，突然听见一个人在窗外轻轻地喊着：“冤枉——，冤枉——”他马上起床，来到窗前，果然看见一个人影忽地一闪……

第二天清早起床，又见窗前贴了一张纸条，上边写了一首打油诗：“火树银花舞，土坡青草茵；系人须系子，朱颜易乱真。”他接连读了几遍，一时不解其意，便把它撕下来藏在袖中。走出房，又见石桌上爬了许多蚂蚁，仔细一看，那些蚂蚁爬成了两个大字：“冤枉”。

此时，朱艳来请他去洗脸吃早饭，许国见了她，心里连说奇怪。原来，七、八年前，许国见过外甥媳妇，完全不是这个模样。许国吃罢早饭，把孙钧叫进书房，问：

“钧儿，朱艳是你的原配妻子吗？”

“不是。”孙钧心里一紧，低着头轻声答道。

“你的原配妻子呢？”许国厉声问道。

“死了。”

“怎么死的？”

“……”

去年中秋节，孙钧与前妻、妻弟三人在后花园吃月饼赏月。大约二更时分，天渐渐凉了，他妻子说衣衫单薄，便起身回屋穿衣。不多一会儿，只见她披头散发，大笑而来。孙钧与妻弟大吃一惊。妻弟连叫几声“姐姐”，她不答理，径自闯出后门，往河边跑去，跳入滚滚的河水里，连尸体也未找到……

许国听了，更是狐疑不解。他叫孙钧出去，自己又打开那张纸条，对着打油诗发愣。突然，他把每句的头一个字拣出来，便是“火、土、系、朱”。而这“火、土”不是“灶”吗？“系、朱”不是指孙钧与朱艳吗？但是，他又觉得，那间正在使用的厨房恐怕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家还有没有另外的厨房呢？他装作游玩，留心观察。果然，在院子的西边，还有一间不曾使用的厨房。

夜里，他和保镖许勇悄悄来到那间厨房，许勇便动手将灶头拆去，拆完了也没发现什么疑迹。忽然，一块小砖头掉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许勇觉得奇怪。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块大铁板。他掀起铁板，突然露出一口井来。许勇拿灯一照，一具女尸，飘在水上，尚未腐烂。

天明以后，许国将孙钧、朱艳叫到那间厨房里，这对男女，吓得面如土色，只得交待了犯罪经过。

原来，孙钧与朱艳早有来往。朱艳原是一名歌妓，人称“妖妇”。他看中孙家很有财产，便给孙钧出点子，要他杀掉前妻。孙钧不忍心下手，朱艳却不肯罢休，便暗暗躲在她家，相机而行。刚好那天给她碰上，便一棍结果了她性命，抛入井中，自己又装作孙钧妻子，大笑着去投河。她自小在船上长大，颇识水性，跳河以后，几个猛子，便潜到别处上了岸。第二天，孙钧知道此事，但木已成舟，无可奈何，只得一块铁板盖了井口，砌起灶来。

许国听了，恼怒异常，当即下令，妖妇斩首，孙钧配三千里外做苦役。边上围观的人连连称赞许国大义灭亲。一个老者突然走到许国面前，说：“你真是一个青天大老爷！他们交待的句句是实。那天，我到他家来做点‘手脚’，藏在梁上，看得清清楚楚。我一直想为死者伸冤，可象我这样爱做‘手脚’的人讲话谁肯相信呢？那首打油诗是我写了贴在你窗前的，石桌上的字也是我用豆油写的……”许国微微一笑，说：“念你告状有功，免去罪行。今送你白银五十两，好好过活，不得再去做‘手脚’了！”那人连连感谢，捧着银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