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老师江天一先生(原创纪实散文）

我去我来 · 发表于 2012-8-19 11:13

   离开我的母校歙县深渡中学已经四十年了，我一直不能忘记的是我的数学老师江天一。
   江老师是歙县深渡镇绵溪人。六十年代初大学毕业以后就在他的家乡——歙县深渡中学里当数学老师。
   江老师有一手过硬的教学本领。再难的知识，经过他的教学，我们学来，都会变得很容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数学老师，板书是这样的漂亮，一节课下来，正好工工整整的一黑板。他的板书可以跟后来我们知道的徽州师专的黄澍教授相媲美。教几何时，画图不用三角尺，却像用尺子画的一样，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江老师的这一手硬功夫，肯定是经过刻苦锻炼得来的。1971年春季招生，我们这一批同学是在蚊革中首次进入高中读书的。说老实话，我们这些人来自乡村初中，大部分人最多只有小学毕业的水平，一下子进入高中学习，确实很不适应。尤其是数理化，可以说就是一窍不通。江老师没有看不起我们这些从山庄上来的穷孩子，总是循序渐进，不急不躁，耐心地一遍一遍教我们，从小学的繁分数讲起，再讲有理数，代数，平面几何，立体几何等。有些关键的地方，他要不厌其烦地讲五六遍，一直到我们弄懂为止。我的数学基础特别的差，他特地自己亲手书写了一本数学讲义送给我，里面详详细细地写满了工工整整的楷书，使我深深地感到，如果再不好好学好数学，就对不起老师。
   江天一老师写的一手好字，正草隶篆样样在行。上课板书全是楷书，整整齐齐，非常漂亮。我们那一届许多同学都在默默地模仿他写字，有许多同学后来字写得好，就是受到他的影响。那时候条件很差，学校里除了考试外，平时连钢板印刷的讲义也没有。江老师就经常买那种1毛4一张的白纸，自己把它切割好，装订成册，自己手写成讲义，送给那些家庭条件差的同学。那些讲义书写整齐，内容精要，编有目录、章节、页码，装订切割得整整齐齐，还自己设计好漂亮的封面，与印刷的没有什么两样，为了这些讲义，江老师不知熬过多少通宵。过年的时候，他还经常帮同学写春联，有时是行书，有时是狂草，有时是隶书，有时又是规规矩矩的楷书，他的毛笔字在我的家乡一带是很出名的。原来我保留了一幅高中毕业时他送给我的 “海为龙世界，天是鹤家乡”对联，可惜几次搬家，不知何时遗失了。
   江老师爱我们。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生活非常困难，一个星期，就拿一筒臭腌渍菜下饭。到了五六月份，天气炎热，那些菜就起霉了，我们戏称为“长毛的腌鸡”，这时江老师就让我们到他的煤油灶上热一下再吃。十五六岁的我们正长身体，总是吃不饱饭。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每周有两个下午的劳动课，那时学校的河滩地里种有许多大萝卜，劳动课时江老师总是设法要带队，他是副班主任，他总让我们休息，说饭都吃不饱，不要起劲干。等管总务的老师一走，他就在一边望风，让我们拔学校的田里的萝卜充饥。我们几个个子大一点的同学，学校食堂里总要我们划着小船到对面的镇上粮站抬米，一包大米有一百八十斤，我们总是饥肠辘辘，哪里有劲抬。每次江老师就带着我们到食堂里要烧饭的锅巴来，用开水泡了吃，然后再去干活。他经常对总务主任说，学生不吃饱不能干活。
   江老师还有一身好水性。他自小生活在新安江边，和水打惯了交道。本来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还会水。那年初夏时节，我们不少同学在新安江里游泳，在傍晚的时候，两个女同学发生了意外，她们在深水区拼命喊救命，眼见得她们在往下沉，我们这些学生，水性不是很好，只有在边上大声呼唤，可不敢贸然去深水区救人，情况万分危急。这时，江老师闻讯赶来，衣服都没有脱，只见他一个猛子潜入水中，不见了踪影，我们心里都十分担心，不料江老师很快从深水区把两位同学驮到了浅水区，避免了一场事故的发生。我们都非常佩服他。而他只是再三地叮咛我们下水游泳要注意安全，他还告诉我们下水救人的诀窍，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千万不能用手拉，否则会给对方抓住死死不放，一起拉下水不能动弹。要么用手在远处抓住头发往后拉；要么潜入水中从下面把人驮上来。这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的，需要精通水性，还要有无畏的精神，更需要一定的技巧。
   江老师性格耿直，他教我们要做一个正直的人。他教育我们要好好读书，准备高考，要我们好好学点知识，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他坚信大学迟早是会要招生的，不可能长此这样乱下去。无论是社会上的事还是学校里的事，只要是他认为不对的地方，就会直言不讳地提出自己的看法。那年月，搞个人崇拜。他就多次私下跟我们谈关于顶峰的那段话是错的：既然发展到了顶峰，就不能再发展，就会走下坡路了。在当时，讲这样的话是要冒着风险的。学校里的事只要他认为不对的，他就会提出批评。好在他根正苗旺——他有一个在部队当军官的哥哥，否则在那样无限上纲的年代，就会受迫害。现在看来他当时说的这些话都是对的。正因为他性格耿直，作风正派，所以在学生和老师中，享有很高的威信。也因为他性格耿直，在我们离开母校后，一直没有得到重用。恢复高考以后，从同学那里得知，他还有三进县中的经历，。到后来他还是在歙县深渡中学当了几年校长，一直到退休，学校在他的管理下，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我高中毕业以后，一直在外漂泊，很少知道他的消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才在“黄山论坛”上得知江老师已不在人世的消息，使我感到很是意外。江老师的去世，正是应了我们老家的一句俗话“好人不在世”。江老师您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