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

飞扬的雪舞 · 发表于 2012-12-28 10:32

　　这几天，我把精力集中于我种的昙花上，因为它们开花了。这是我之前没料到的。
　　我之种昙花，之前并不是求花的，只愿它们能生存下来，为我带来一丝绿色，我就满足了。毕竟我的阳台上，日光不好，花盆也不大，而泥土也瘦。而昙花却又好象是娇生的作物。但在城市中生存，整天与墙壁和马路为伍，视觉的疲劳与日俱增，能有一丝绿绦作为消闲，已经是受宠若惊呀。所以我想，对于昙花的开与否，只能顺其自然，岂能强求。
　　然而，现在它们竟然开花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不由得惊讶于它们看似无意之举，慌乱地拿着照相机对着它们照了又照，要把它们的美丽动人定格于时空的邃洞的墙壁上，待日后还能时时瞻仰。我甚至有了半夜起床来摄下它们的最美时刻的冲动，只是无奈于明日的工作，以及慑于妻子对我的傻劲的讥讽，才不得已偷偷地捻灭了心中的热情的火苗。而半夜里的惊醒又哪里忘得了那美丽的昙花哟。那一夜的梦，竟也如昙花一样美妙动人呢。
　　当初，我未见过昙花之时，我以为昙花是娇贵的作物，是不能轻易种得生的。这从“昙花一现”之个词里可以品味得到。在我想来，世间之物，唯其珍稀所以易逝，而易逝者一定是娇气十足的。正如那彩虹，多么迷人，也不是时时能看到，而就算能看到也是多么容易就消失了哟。此谓其娇而脆也，美得那么夺目，遗憾的是稍纵即逝。
　　我的种昙花也是带着渴望培植美丽却又害怕美丽不是那么轻易培植出来的矛盾心情的。那时，我们刚搬了新房子，阳台上有空间可以摆些花盆，所以就有了种些花草的欲望。可是正当我对着花盆，却犹豫于种什么花草更好些的时候，妻子却似乎是想也没想就说，种昙花。那种坚定似乎不由得我去争辩。我向来是尊重妻子的决定的，我只好在心中暗笑妻子对于花事的无知，昙花如此的宠物，是我们这样的角落能种得生的吗？但不管怎样，她怎么说就怎么办吧。这样倒也省了种什么品种花草的心。但热情却是没激发起来，所以，十天半个月一晃而过了，我却没有却寻昙花种苗的行动。直到有一天，妻子下班回来递给我几片长形的厚叶子，说，拿去种了吧。我还发愣，妻子淡淡地说，是昙花的叶子，在人家墙外摘的，你拿去种了吧。我才把她的心思付诸行动，但内心里对于此次行动暗示愚蠢——昙花是这样就种得生的吗？
　　心存疑虑不知多少时日？反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也不大关心阳台上花盆里的情况，至多是偶有把晾衣服后桶子里的剩水浇到花盆里而已。至于花盆里的动静，似乎没有觉察，只觉得，那几片叶子虽然没有变黄，但也不见生长，似乎已经被时光封存了一样，没什么盼头。可是有一天，不知哪来的心情，蹲到花盆前细瞄了一下，却发现自己之前的成见完全是错误的，那叶子的边上竟然冒出了些细芽了，只不过是自己粗心大意没看到罢了。此后，对它们的关心开始多了一点，但也止于多浇了几次水而已。它们长得慢，我看着变化不大，也就又开始冷落了它们，心想，它们的功效最多只是“立此存照”而已，要能有花，那可真是痴人说梦了。看那长势，真是……
　　就带着这样羁绊的心态，不知又过了几个月？猛一注目，却发现它们竟也长出了许多枝桠了，只是花还如未期的希望。所以对于它们的冷落还是多于关切。而它们却并不因此而选择放弃成长。我的盼花的时光似乎是在蹉跎中过的，而昙花们呢？于我心中只是无解。眼看秋之将至，天气渐转凉，别的一些花草已经显着些黄色了，心想，颓唐将伴我过秋冬了吧，这一季，还有什么可渴望的呢？昙花，失去了精美的时节，还能缔造得出什么精良来呢？
　　就这样带着几乎郁结的心情，我终不得已迎来了初秋，天色渐淡渐凉，萧瑟好象环抱了我的生活，我有时望着阳台上那两盆几乎孤立的昙花，不觉摇头叹惜。悔当初不选择其它花草，而选择了它们，让我浪掷了那许多极可能变得精美的神色。不过看着它们在凉意中仍旧的葱绿，就此把它们拔起，又觉得太暴殄天物，于心不忍。于是就让它们继续缔造它们的世界吧，我是对那样的世界不再痴心妄想了。
　　某天，在阳台上晾衣服，期间无意地往花盆里瞅了一眼，却在那些绿叶间发现了一个淡红色的铃铛样的东西，正在风中晃荡，于是细心地看，原来是昙花的花蕾。噢，昙花竟然有花蕾了！从那一刻开始，我不由得把我的专注更多地投给了它，要知道，我此前是从来没见过昙花的呀。单就“昙花一现”这一个词语就够吸引我了，那是怎样神秘的动作哟。于是我只要在家有空，几乎就往阳台上跑，来看看昙花的进展。但也许是因为我太热切了，昙花并不领情，它只每天都摇着“铃铛”，却并不急于弹奏轰烈的音乐。它动静不大，花蕾每天也大不了多少。初如豆，次如花生，再如蚕茧，后如鸽蛋……就这样，十来天不觉已过，那花蕾却远没有吐蕊的意思。我有点等不耐烦了，心想，它也许营养不良，只能缘尽如此了，我且静下心来迎接它的未绽放就凋零的事实吧。忽一阵风过，心里有点凉了。
　　昙花没意见，但又不见其凋落的迹象，只是花蕾大如鸡蛋，就此停住了，似乎又一次进入了时光封存的境界了。直到前天我夜里面到阳台上晾衣服，那境界才被打破。因为我瞅见，那花盆的叶子间有上点白色的东西在灯光下闪动，凑近一看，才发现是昙花的花蕾初张开了嘴，吐出了几丝白色的蕊，有一股淡淡但弥久不散的香味正在空气中散发开来。昙花开放了，我欢心告诉了妻子，但妻子却没表现出我的热情，只是说，还不是全部开放呢，你等着吧。于是我就等着，我以为昙花一现会在瞬时完成，神秘会在刹那间成就。于是我目不转睛地蹲在花盆前瞅了半小时，却发现花蕾没什么动静。心一软，失望而归，原来对美的期盼，不仅需要热情，还需要耐心的，就如培养孩子，想其成才，不是一次投资就行的，而是需要长时的培育的。美的东西，不仅缔造者要付出艰辛，期盼者，享受也需得付出勤劳，这也许就是昙花一现的意义所在吧。
　　安闲者会在夜中尝赏花，但要等到深夜，那就不安闲了。没耐心者是可以看来昙花开放的前奏，但那“一现”的神秘就绝对领略不到。
　　所以我也只是一般的“安闲者”而已，我迫于日间的工作，和要体谅家人，所以尽管我留守了两三夜，但也只是看到昙花的半开放，品赏不到那“一现”的美貌。叹只叹，“此事古难全”，就如昙花的虽不是宠物，却常常被人错以为是宠物一样。它的为了萌发这一个花蕾暗自付出了多少艰辛，却被多少人误以为它蹉跎了多少光阴？
　　世事都如此呀，过中滋味又怎与外人道，唯有甘苦寸心知罢了。
　　三天后，昙花谢了，我深为我付出的艰辛不足以目睹那“一现”而惋惜，但是时不待人，别了，我的昙花，我只能在下一年度再期盼你的一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