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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徽州民歌传承人凌志远
一座山水环绕的古城,一条蜿蜒而行的街道,一间宁静致远的宅院,伴随点点从天而降的“淡墨”,我们终于见到了等候已久的凌志远老师。甫入院,绿意点亮眼眸,圆润的雨滴在枝叶间滑落,阵阵清香萦绕,爽净的宅院与清亮矍铄的凌老师如出一辙。宅养人身,人亦反衬。
待我们坐定道明来意,凌老师便进屋搬出了一堆文字资料,介绍道:“这是以前的歙县民间艺术,里面有提到徽州民歌,民乐这方面主要是我编的,而这本《古歙音韵》主讲徽州民歌和技艺。这些是工尺谱,有一本是祖上传下来的,它本身也是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看着那堆厚厚的资料,我们能够确定——若非出于对徽州民歌的深切热爱,是不可能好好编撰,寻找,珍藏这些东西的。带着对凌老师的敬意,我们继续交流着。
凌老师告诉我们,歙县建县已经两千多年了,在此原生的徽州民歌也已流传了很长时间。“那您会唱民歌吗?”我们好奇道,凌老师给了肯定的答案。“咱们这边唱民歌的多吗?”“多倒是不多嘞。”凌奶奶补充道。凌老师说:“全国各地的地方民歌有很多,你像苏州民歌就很有名,全国都对它比较了解,再比如说少数民族他们更多,他把唱当地的民歌和舞蹈当做平时生活不可缺的一个内容。少数民族的青年男女会唱情歌找对象,对歌对上了也就可能对上了,他们在这方面很开放也很直爽,自然而然的表达他们的爱情。
而徽州民歌虽然有很多,在全国的影响却不是太大。”听凌老师介绍说,关键是徽州受程朱理学影响特别重。徽州人特别讲规矩,他们喜欢听戏,却反对自己的子女学戏,当时的普遍认知是学戏唱歌为三教九流一类,社会地位极其低下,所以影响了徽州民歌的传承。“但是尽管是这样,民歌这个东西怪事得很,你再怎么压,它还是要有的”,凌老师微笑着和我们介绍起徽州民歌,“它的特点是具有实用性,含蓄委婉并不是像其他民歌那样高亢,还带有那种比较苍凉的感觉。”
说起实用性,我们都不大了解,凌老师就和我们分享了当地的一个民俗——哭嫁。凌老师说:“哭嫁又叫哭轿,其他地方并不是没有,而是我们这边情况有些不一样。徽州这边的女孩子长到十二三岁时就要由会唱的长辈领到山谷或其他没有人的地方才能开始学。要她在上轿时哭又不能公开的学,这在其他地方就不多见,像暗箱操作一样,因此这也是徽州民歌流传不广的原因之一。”只在特定的场合唱而有些又不能公开的学唱确实阻碍了徽州民歌的传播交流。
回忆起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参与文化部,国家民委,中国音协启动编撰《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各省市(徽州地区)的重大工程,凌老师感慨道:“当时有很多专家和学者说徽州没有民歌。可是也有很多有识之士,他们感到非常奇怪,徽文化博大精深,在海内外的影响力也很大,这么一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地方没有民歌是不可思议的。当时在歙县文化馆的汪继长,是我的老师,他也不相信,就到底下去找徽州民歌”。可是徽州民歌在哪呢?
寻找它其实也很不容易,凌老师就打了个比方:当时收集就和挖冬笋差不多,在地底下,你看不出,你要一点一点地挖,挖到一个就算一个。“我和他们一起下基层去寻找民歌,那大部分是老人家,还很难让他们开口唱歌。你问‘你会唱歌吗?’,他们说‘会唱啊’,唱出来的却是上世纪50年代创作出来的歌曲比如说《社会主义好》那种,并不是民歌”凌老师说,“一开始总是比较困难的,后来终于有一位老太太说‘我唱是不会唱,但我大女儿出嫁的时候要哭,那哭得和唱得差不多’,我说‘那你就哭哭看啊’,这样终于收集到一首。”民歌的搜寻确实存在很多问题,比如说民歌手对于民歌含义理解的的偏差;民歌演唱多为方言,在理解上会有限制,民歌搜集人员很难整理记录成文字;会传唱民歌的大都为垂暮的老人,如果挖掘不及时,这些老人身上的民歌宝藏未发扬可能就永远地流逝了。
凌老师说着分给我们每人一份自己通过学习和收集,整理出来的徽州民歌的曲谱。为让我们深入体会徽州民歌的魅力,凌老师给我们演唱了其中的一曲《哭嫁》,简单的曲调,幽长的音韵,女儿不舍恋家的依依惜别之情缓缓流动。在凌老师的歌声中,我们不禁疑惑:徽州民歌这样一类自古流传的精神财富在当代真的很难传承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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