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皖东公公 于 2011-3-7 16:21 编辑
【原】 春 月（1、2、3）
小时候的那年春，家乡人说起小驼子。他似乎没有姓名，大人们叫他“小驼子”，孩子们唤他“驼爷”。一个以捕捉为生的光棍汉，陡然间，竟成为人们热议的中心，茶余饭后的话把儿。他的事从春说到夏，从夏说到秋，说到冬……
1·冬，不声不响地走了。像光棍翘首盼望的女人——春，悄然无息地来了。
沉醉的大地终于苏醒：原野像泼了一层浓厚的水彩墨，五彩缤纷，姹紫嫣红；鸟儿也憋不住狂热的激情，扑闪着翅膀，在蓝天白云间疯似地欢叫；明媚的阳光、和煦的春风自然组合，大自然犹如安装了一台巨型空调，将舒适毫不吝啬地洒向人间，将涌动塞进每个人的心田……
我无法恰到好处地道出春情，更无法描绘好眼前的春景。赞美春的华丽辞藻早被文人“掠夺”光了。若胡乱拿来美化一通，恐有盗版之嫌，起码也是个赝品炮制者，还落个手脚不干净的坏名声。因此，春天再好，我都不加赞美，自己心里有数，感觉到挠心便是。
文人能造事。虽然掀不起大浪，但善点缀、能渲染：冷与热、美与丑……凭着感觉就可魔术般地自由转换，让人在叹气中点头首肯，摇头中翘指称是。
正常的季节，文人一捣鼓便不再正常：冬天说成“辜月”、“严月”、“除月”，还他妈的“穷节”；热死人的夏日倒夸成“荷月”、“巧月”，还他妈的“壮月”。狗热的都伸长了舌头，直喘粗气，人“壮”得了么？殷实、闲暇的寒冬渲染得阴森恐怖，酷暑炎夏倒点缀得柔和、浪漫起来。
春，一年之始，是洒汗辛劳的播种季节。可溢美之词一串串飘来，什么桃月、杏月、花月、蚕月、槐月……都跟花儿连在一起，描绘得人心潮澎湃，遐想无限，浑身发酥想睡觉——还想搂着女人一块儿睡……春跟花跟女人连在了一起，没了女人就没了春似的。
当然，春给生灵们的那种感受也不是文人鼓吹来的，猫叫春，狗配窝就不是人为因素纵容、瞎哄起来的。春，原本就是一个躁动不安的季节。
每到这个季节，便想起了家乡的驼爷，想起了那段如烟的往事……
2·野外，空气带着湿润，弥散出清馨，裹夹着花草芳香扑面而来，直钻丹田，清肠润肺。
水边作业，手工捕捉，无需工具，一只篾篓随身带，还有那只形影不离的酒葫芦。今春跟往年不同，驼爷身边有了随从—— 一个帮他背篓子的女人。
“小驼子，收徒传艺了？”有人拿小驼子穷开心。
“手艺传都男不传女，你却倒着来……”
“倒过来好啊，能压直驼背”……挑逗的言语尽是行话、术语，都跟床上活动有关，立刻引发一阵哄笑。
路过街头，有人故意问东道西，挑逗他。驼爷两眼放光，爱理不理地噢一声：“家眷，刚过门呢！”声音清脆，岂止炫耀，简直像示威。这些年街上人不都笑话他老光棍么，这一声“家眷”，比骂他娘的什么都带劲、过瘾！他顾不上，也犯不着跟这帮不吃人食的街滑子斗嘴逞强，穷扯淡。多了一张嘴吃饭，功夫就是人民币。
这年春，驼爷告别了他干熬了半个世纪的光蛋生涯。50岁的他，终于有了女人。
山菊比丈夫小20多，人高马大。粗壮的大腿跟丈夫的水蛇腰差不多粗，丰盈的胸部像揣着两只小冬瓜，平齐到小驼子的脑袋瓜，两人紧挨一起，脑袋和冬瓜不相上下，分不出大小。好事人嚷道，那叫般配，反过来睡，山菊能压直驼子的背，驼子喝奶不弯腰，山菊喂奶不踮脚。农村人兴味上来，什么骚话都敢说，驼爷不理会，嘟嘟哝哝着什么，慢悠悠地走过。
一年前，山菊的前夫捕鱼触电身亡。婆婆明智，劝她嫁人，启发她找丈夫不是挑选戏班子，男人的年龄、相貌不是沟坎，有良心能挣钱就中。婆婆荐她嫁给隔壁小驼子，虽说年龄大些，但无儿无女无后患，日后还能生上一男半女。嫁给前夫，山菊未生养，不知道哪一方的毛病。她理解婆婆，更了解当下的家境。当年老公公死后，婆婆嫁给了小叔子。在农村，弟媳嫁给大伯子或嫂子下嫁小叔子，叫出房门，未出大门，肉烂在汤锅里，肥水没外流。山菊丈夫死后，叔公公的态度急转弯，陡然亲和起来。两只眼珠子鬼附身似的，老在她身上滴溜溜地乱打转，饿狼一样馋相。婆婆还年轻，“大姨妈”月月来，这老不死的吃厌了碗里，盯上了锅里，想换口味了，也不怕撑死。她感到不安，倘若哪天被叔公公给那个了，一家人还怎么相处？还能再叫他“大”（父辈的称呼）吗！婆婆似乎也闻出一丝味道，当贼一样提防，这个家她不能再呆下去。
山菊这个年龄再嫁并不难，结婚一年，又未生养，跟姑娘也没甚区别，但毕竟不是姑娘。未婚的公鸡头最忌讳死了丈夫的女人，离异有孩子的男人日后易生矛盾，她依了婆婆。刚开春，山菊走出房门，跨出大门，嫁给了比公婆还长几岁的小驼子。
外号“小驼子”，并不是他年龄小，而是个头儿矮小。1·6米不到的身材，脊背上还隆起一块驼峰大的肉包，大小不等的麻点子，很不均匀地爬满了枯树皮一样皲裂、巴掌大的小脸上。就那长相就足以吓跑一群女人。跟他睡一床，山菊都侧脸仰卧，从不敢睁开眼睛看着他，睡着了一样，哪怕激情涌动的那一刻。山菊理解丈夫，从未见过女人的大龄男人，跟猫儿遇着了腥那般馋，随他怎么折腾。
女人接触了第二个男人，就容易联想，作横向比较。跟前夫相比，简直一天一地。前夫年轻力壮，精力充沛，如狼似虎，像吃人。如同烟瘾大的人，能连续接火，不过足烟瘾不罢休。驼丈夫个头儿小，那玩意跟小泥鳅似的，运作起来不痛不痒，她不仅漾不起澎湃的激情，反倒感觉难受。他却津津有味，乐此不疲，像负重的老驴爬高坡，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不达效果的运作，山菊有种半饱状。她担心哪天丈夫会累死在她身上，第二任丈夫再死去，她会被骂成“白虎星”，克夫命。她巴望能尽快怀上，即使他死去，她带着孩子也能安然恬静走完下半生。
小驼子不捕鱼，捉鳖。方圆数十里属他高手，也是唯一的职业捉鳖人。在池塘边绕一圈，抛下一块泥团，根据水面冒泡程度，就能准确地判断是鳖还是鱼，有几只鳖，匿藏的方位都清清楚楚，脱下衣服，立马抓上来。下水两个时辰，就可捉到一篾篓鳖。鳖价跟鱼价差不多，但当地人不爱吃鳖，饭店也很少采购。还是干部会吃，发现了鳖的营养价值，公社、粮站、供销社食堂负责包销，小驼子的生意不愁买主。外出一天，撑得上一个整劳力一月的工分值。
春暖花开，老鳖们忙着交配，正是小驼子得心应手，获取效益的最佳时机。池塘成了他的银行，饭店是他的食堂。酒足饭饱，挎上空篾篓，夫妻俩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回到离集镇不远的那间茅草屋。山菊的生活方式瞬间改变，日子轻松了许多。她不再参加农业生产，白天陪丈夫外出捕捉，货出手就进饭店，酒后回家度蜜月。这样的日子，她从未享受过。
天一放黑，小驼子急不可耐，搂着山菊早早爬上了床……
3· 街滑子们拿小驼子开涮也就罢了，同村人也生了嫉妒，时时笑话。说他前半生饿怂、熬急了，天未黑就急着关门熄灯，捞回前50年的损失。有的还说，老夫配少妻，刮骨伤筋，快活死了也值得……难听、刺激的话儿就更多。这些机密，街上人在第一时间绝对获取不到。他们听到的，都是村里人传剩下的口水旧闻。
山菊嫁给小驼子，叔公公似乎恬静了许多，对老婆也狂热起来。那天，他不声不响拔去了墙角儿的有线喇叭地线，让它彻底闭嘴，不再关注新闻和天气预报，全公社的事也不想知道。说那鸟玩意哇哩哇啦，吵的脑瓜子发胀，心发毛；晚饭也不串门，闷在房间，很有兴致地品尝着稀饭、咸小菜。老伴也觉着丈夫不对劲：过去嫌她嗓门大，影响他听喇叭。一顿饭能绕半个村庄，今儿乖戾了，独自闷房里吃，见不得人似的。莫非这骚猪有心思，想作怪？也没明显迹象。自山菊出门，丈夫每晚吵闹着她早早上床，碗筷都来不及拾掇。最明显的变化是勤快、激情了。每次上床，都主动帮她脱衣服、摞枕头。除了“大姨妈”那几天，她很少有清闲。难怪说三十如虎，四十如狼，丈夫正在狼时期。不把他喂饱，能安稳么。到了五十六十，过了虎狼期，狗劲儿都没有，她也就闲静下来。
男人是多面的，说不好。过去山菊在家，他很斯文，每晚倒床就睡，很少作那事，有时侯她温情提示加撩拨，主动出击，求他似的，他死猪一样，无动于衷，总说累，翻过身子又睡去。弄得她很没面子。虽说是夫妻，可毕竟当过他嫂子，主动找男人叫作践。女人天性敏感，心灵感应惟妙惟肖，无可名状。她隐约感到，这杂种很可能在山菊身上抠点子，做文章。那眼神发绿，直勾勾的，呆子都能看出那歹意。男人要是盯上了锅里，碗里的食再好吃，也不会轻易举筷子。当初她执意劝说山菊嫁给小驼子，这着很明智，下棋人棋高一着就能赢。想到这，她抿嘴一笑，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叔公公房间跟小驼子一墙之隔，房梁上的八字架相通着，隔壁放个屁漫过八字这边都闻得到臭。黄鼠狼也瞅到了门道，甲地作案，乙地销赃，将叔公公家的鸡偷到隔壁吃。第二天小驼子拎着残留的鸡头鸡爪过来洗身子，说不是他干的，要不还真以为被邻居偷着下酒了呢！
这娘们瞌睡就是大，倒床就睡，呼声大作。叔公公很喜欢女人打呼噜，种田人无需文雅，呼声越大他越觉着踏实，能随时掌握身边人的动态。小队长老婆睡觉不打呼，女干部一样斯文，出纰漏了不是！丈夫睡着了，她偷偷溜出去跟大队长厮混，完事后溜回家接着睡，小队长全然不知。不是大队长老婆当场捉住，那死猪还以为老婆躺在他怀里哩。
山菊嫁到隔壁，叔公公失眠了。尽管张口连连，两片眼皮直碰撞，还是强忍着——屏声静气，竖着耳朵：“咚咚咚”声不时从隔壁传来，这是床头碰墙声，还夹着急促的喘气声——驼怂肯定干了山菊！就这副怂身板也有劲撞着墙响？累死你个驼怂！世上男人多的是，装进麻袋让人摸，山菊也摸不到这样的男人啊，除了会捉鳖，肉当饭、酒当茶，还有个啥？废蛋一个！呆有呆福，吃屎吃出了金豆子，白捡个便宜！
房梁的八字上传来的声音比小喇叭播放的音乐都美妙，提神吸魂，挠心挠肝。叔公公发现了新大陆，而且还听上了瘾。关闭小喇叭，晚饭不再串门，只要隔壁一关门，就端着饭碗钻进房。嘿嘿，听这玩意能增进食欲，还浑身发躁呢……他似乎听到了自个儿身上每根管子里血液流淌的汩汩声……
婚后，嫂子的威严一直难以消磨，在她身上叔公公找不到一点儿老婆的感觉，仍觉得是小叔子睡嫂子，还三天挨熊五天挨骂，男人的阳刚，欲的需求渐渐消失。男人也真他妈的怪，受了什么刺激或撩拨，坏死的神经瞬间便能恢复活力，死灰也能蹿出殷红的火苗。叔公公的欲火被隔壁挑燃了：“哎，听见了么？隔壁又干上了！”他紧紧贴着老婆脸颊，呼吸短促，心跳加快，“哎，驼怂干山菊了，我干嫂子你！”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竟把现在时的老婆喊成了过去时的嫂子。
“咋还叫嫂子？猪一样！”老婆眨巴着惺忪的双眼，转过身子骂着：“你怎晓得他们干那事？”
“嘘，小点声，你听……”叔公公指着山墙。
“你个骚猪蛋，怪不得老往房里钻！”老婆气不打一处来，顺手一掌，外加一脚。“哎哟”……还未爬上嫂子身，叔公公一头栽下地……他顾不得皮肉疼痛，死皮赖脸爬上床，不依不饶，继续挑衅。婆婆无奈，只好屈从，但骂声不停：“有本事带老娘下馆子，老娘天天喂饱你！”
山菊嫁到隔壁，婆婆就未消停过。她曾提醒过山菊，可小驼子就一间屋，床总不能搬到屋外吧！
山菊有苦难言。别看他每晚闲不住，都是无用功，白费力。他要是有前夫一半的蓬勃朝气，昂扬态势，她也就……
作于 2011·3· 待续 待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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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3-6 15:59
